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钉子钉死了一样，死死地钉在那个如山岳般伫立的男人身上。
江建军。
他只是站在那里，甚至没有再看地上那个生死不知的傻柱一眼，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混杂着血与火的煞气，却化作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其中。
没人敢动。
没人敢出声。
院里几十号人，此刻仿佛都成了泥塑的雕像，唯一的动作，就是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发出细微的咕咚声。
一大爷易中海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愤怒、深度惊骇与无法置信的扭曲色彩。青紫色的血管在他太阳穴上疯狂地跳动，像是要撑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他死死盯着江建军，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怎么会这样？
这个在他眼里，一直是可以随意拿捏、随意算计的年轻人，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那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美感的一拳，彻底击碎的，不只是傻柱的下巴，更是他易中海经营了半辈子的权威和脸面！
胸腔里的怒火在燃烧，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可每当他想开口呵斥，江建军那双幽深冰冷的眸子扫过来，一股寒气就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将那满腔的怒焰，浇得只剩下一缕青烟。
他不敢。
他真的不敢！
就在这片凝固的空气即将崩裂的边缘，一阵细碎而压抑的脚步声，从后院的方向传来。
“嗒…嗒…嗒…”
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一根油光锃亮的拐杖，正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挪出来。
是聋老太太。
院里的“老祖宗”。
她一走出月亮门，浑浊的老眼立刻就锁定了躺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的傻柱。
那张堆满了岁月沟壑的老脸，瞬间垮了下来，每一条皱纹里都写满了阴沉。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冲上去抱着傻柱哭天抢地。
她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指责江建军。
她的脚步很慢，很沉，那根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令人心悸的节奏。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院子正中央，离江建军不过三五步的距离。
然后，她停下了。
院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
“哎呦——！”
一声凄厉到足以划破夜空的惨嚎，从老太太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手中的拐杖，“哐当”一声被扔在地上。
紧接着，她双腿一软，极其熟练地，就那么直挺挺地往地上一坐！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
“没天理了啊！杀人了啊！光天化日之下打死人了啊！”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用双手，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那力道，拍得“啪啪”作响。
她一边拍，一边扯着嗓子，用一种带着哭腔的、独特的、足以让全院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调子，开始哭嚎：
“我老婆子快一百岁的人了！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啊！”
“我那可怜的乖孙傻柱啊！我的心肝啊！就这么被人打得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啊！”
“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干什么啊！我也不活了啊！让我跟着我那死去的儿子一起去吧！”
她的哭声极具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控诉。
一边哭嚎，她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阴狠地、恶毒地，死死剜着江建军。
这套“组合拳”，是她纵横四合院几十年，无往而不利的终极法宝！
五保户！
革命烈士家属！
这两个身份，就是她最坚硬的护身铠甲，也是她最锋利的武器！
她就是要用自己的身份，用自己的“老”，用自己的“弱”，来绑架道德，来发动群众，来讹上江建军！
她就不信，在如今这个年代，谁敢背上一个“欺凌革命烈士家属”的罪名！
然而，她今天，注定要失望了。
江建军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对于地上那个撒泼打滚的“老祖宗”，他视若无物。
他的目光，缓缓地，越过哭嚎的老太太，落在了脸色同样惊疑不定的易中海身上。
他动了。
他朝易中海走了两步。
然后，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一种极其古怪的，带着几分探究，几分闲聊意味的笑容。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慢悠悠的，像是邻里之间在拉家常。
“一大爷。”
“您是咱们院里的老人，见多识广，威望也高。”
“我这儿啊，有个事儿，一直没想明白，想跟您请教请教。”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地上哭嚎声都小了半截的聋老太太。
易中海更是心头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强压下内心的惊惧，下意识地问道：
“什么事？”
江建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笑容，在院里昏黄的灯光下，却让易中海感到了一股子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我听说啊，傻柱他们家，对外一直宣称是根正苗红的‘三代贫农’，对吧？”
江建军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可这平淡的语气，却让易中海的心，猛地一沉！
“可我前两天，碰到了给咱们院送煤的蔡全无大爷，跟他闲聊了几句。”
江建军不紧不慢，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怎么听蔡大爷说，傻柱他爹，何大清，当年在京城可是个有名的厨子。他会的那些拿手菜，比如什么‘佛跳墙’、‘抓炒里脊’，那可都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吃上的东西。”
话到此处，江建军故意停顿了一下。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易中海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地上那个哭嚎声戛然而止，正惊恐地抬起头来的聋老太太。
然后，他才慢悠悠地，将那把最致命的刀，插了下去。
“蔡大爷说，何大清那手艺，是正儿八经的谭家菜的路子。”
“那可是当年宫里头，专门给王爷、贝勒们做菜的御厨传下来的。”
江建军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他盯着面无人色的易中海，一字一顿地，抛出了那个真正的，足以将整个四合院都炸翻的重磅炸弹：
“一大爷，我就想问问。”
“这一个‘贫农’的后代，怎么会做‘御厨’的菜呢？”
“这成分……是不是有点对不上啊？”
轰——！
此话一出，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寂静的院子里，轰然炸响！
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加大哭嚎音量的聋老太太，那张开的嘴巴，就那么僵在了那里，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团棉花，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脸上的悲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纯粹的恐惧！
而站在她身后的易中海，更是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从头到脚，狠狠劈中！
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尽，在短短一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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