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江建军将自己准备去找刘海中的决定,告诉了苏晚秋。
话音落地的瞬间,屋子里那盏昏黄的灯泡似乎都跟着闪烁了一下。
“你要去找二大爷?”
苏晚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脱的颤抖。
她刚刚因为丈夫的清醒而稍稍放下的心,再一次被攥紧,提到了喉咙口。那张原本恢复了些许血色的小脸,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苍白。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曾经被无数次欺凌后烙下的惊惧。
“你……你别去冲动!”
她抓住江建军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也拔高了些,却因为恐惧而显得底气不足。
“刘家现在势大,我们斗不过他的!你忘了上次……上次你只是去理论,就被他们父子打成什么样了?”
她不敢去回忆那个场景。
那个男人浑身是伤,醉醺醺地倒在门口,额头上的血混着泥土,而刘海中父子就站在不远处,用那种看死狗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家。
那种羞辱和无力,是刻在骨子里的噩梦。
在她看来,江建军现在去找刘海中,根本不是解决问题,而是主动把头伸到铡刀下面,是自取其辱,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僵,引来刘家更疯狂、更无所顾忌的报复。
“放心。”
江建军没有挣脱,反而反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瞬间将一股暖流传递过去。
他的声音很沉,每一个字都砸在苏晚秋的心上。
“我不是去闹事的。”
苏晚秋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往日的浑浊、迷茫与暴戾,而是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之下,是她看不懂的、某种让她心悸的锐利光芒。
可担忧并未因此消散。
理智告诉她,刘海中就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江建军读懂了她眼神里的坚持和恐惧。
他知道,自己重生归来,性情大变,光靠一两句话,无法抹平妻子心中常年累月积攒下的创伤和不信任。
必须让她彻底安心。
他拉着她,在屋里那张唯一的、桌面都有些磨损的方桌边坐下。
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平等地与她对坐。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传递着自己的决心和安抚。
“晚秋,你听我说。”
他的语气很郑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
“以前,是我混蛋,是我蠢。”
他没有回避自己的过去,坦然得让苏晚秋都有些错愕。
“我以为,去厂里闹,去街道办闹,扯着嗓子喊冤,就能换回公道。我以为,攥紧拳头,就能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抢回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意里带着对前世自己的鄙夷。
“结果呢?除了换来一身伤,换来他们的嘲笑,我们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他们只会觉得我是一条疯狗,一条只会乱吠的丧家之犬。他们甚至懒得动手打我,因为那会脏了他们的手。”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苏晚-秋的心上,因为这正是他们家血淋淋的现实。
她沉默了,眼眶微微泛红,但抓着他的手,却下意识地松了几分。
她感觉到,眼前的丈夫,是真的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被情绪支配的莽夫。
“所以,”江建军的语气一转,之前所有的颓丧和自嘲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如同寒冬里冰层下暗流的锋芒,“对付刘海中这种人,光靠一腔热血和拳头是没用的。”
“那是下下策。”
“是最愚蠢的办法。”
他看着苏晚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苏晚秋的声音依旧很小,但里面的恐惧,已经被一种迷茫和好奇所取代。
她本能地感觉到,丈夫接下来要说的,将是她从未想象过的事情。
江建军身体微微前倾,灯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让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晚秋,你想想,刘海中这种人,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引导着她去思考。
苏晚秋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开始回想。
院子里的二大爷刘海中,那个挺着肚子,背着手,总喜欢用鼻孔看人,开口闭口都是“我跟你们说”、“要我说”,热衷于开全院大会,享受着对别人进行思想教育的官迷。
“是……是他的官?”她试探着说。
“对!”
江建军眼中闪过一抹赞许的光。
“是他的官位,是他在轧钢厂里那个七品芝麻官的副主任身份,是他在这个四合院里‘二大爷’的权威!”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洞悉人心的力量。
“拳头打在他身上,他会疼,会愤怒,但他会去验伤,会去报警,会把你送进去,然后他会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博取所有人的同情,再把我们家最后一点活路都堵死。”
“这叫匹夫之勇,正中他的下怀。”
“可如果,我们动摇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根呢?”
江建军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个节拍都敲在苏晚秋的心跳上。
“他的根,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官位,就是他苦心经营的名声。”
“你想想,如果有一天,全厂的人,全院的人,不再用敬畏的眼神看他,而是用看小偷、看骗子、看伪君子的眼神看他呢?如果他竞选主任失败,甚至连副主任的位置都保不住,被厂里所有人戳脊梁骨呢?”
江建军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的魔力。
“那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才是真正的报复。”
苏晚秋彻底怔住了。
她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感觉自己像在听天书。
她从来没有想过,事情还可以从这个角度去看待。
一直以来,横亘在她面前的,都是刘海中高大的身影,是他凶恶的嘴脸,是他挥舞的拳头。
而江建军,却拨开了这些表象,让她看到了刘海中看似强大外壳下,那个虚荣、脆弱、不堪一击的内核。
“所以,对付他,必须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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