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厂房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
所有的声音，无论是狂热的叫价，还是粗俗的哄笑，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上百道目光，汇聚在谢宇翰和他手中那块黑不溜秋、沾满泥土的石头上。
空气凝固了三秒。
随即，爆发出比刚才任何时候都更加猛烈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他要那块废石头？”
“彪子，你他妈是从哪个精神病院找来的高人？这脑子确实异于常人啊！”
“这小子想出名想疯了吧？用这种方式来吸引龙哥的注意？”
声浪如潮，几乎要将人掀翻。
彪子的脸“唰”地一下，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谢宇翰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谢……谢先生！您别开玩笑了！那……那是垫机器轮子的废料，送人都没人要啊！”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这个神秘的年轻人身上。
可他却选了一块连垃圾都不如的废石！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谢宇翰没有理会彪子，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他的手臂稳如磐石，任由彪子如何拉扯都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平静地越过一张张扭曲嘲笑的脸，最终定格在缓步走来的龙哥身上。
龙哥脸上的笑容很玩味，他走到谢宇翰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像在看一个有趣的跳梁小丑。
“小子，你确定？”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谢宇翰手里的石头，发出“叩叩”的闷响。
“我确定。”谢宇翰的回答，简单，清晰。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龙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是我们从矿场拉回来的原石里，品相最差，最没可能出货的‘石皮’，连编号都懒得给。我的人嫌它碍事，就踢到那儿去了。”
“开个价吧。”谢宇翰不想浪费时间。
龙哥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逗乐了。
他环顾四周，对着众人朗声道：“各位，都听到了吧？这位彪子请来的‘谢先生’，放着满场的宝贝不要，偏偏看上了这块废料！”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既然谢先生这么有性格，”龙哥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冷，一股煞气扑面而来，“那咱们就玩大一点。”
他盯着谢宇翰，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块石头，我不卖。”
彪子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我跟你赌。”龙哥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我赌这块石头切开后，价值不超过一千块。”
“如果我赢了，彪子欠我的钱一笔勾销，我再倒找你一百万。”
“如果你输了……”龙哥的目光转向抖如筛糠的彪子，“他的另一只手，也留下。”
轰！
人群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龙哥，又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谢宇翰和彪子。
这已经不是赌石了。
这是诛心！
龙哥根本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把彪子彻底踩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龙哥！你……”彪子目眦欲裂，他想说什么，却被龙哥一个眼神吓得把话吞了回去。
他绝望地看向谢宇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求谢宇翰不要答应。
可他有什么资格？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怎么样，小子？”龙哥逼视着谢宇翰，语气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威压，“敢不敢玩？”
整个厂房，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但凡有点脑子，都会立刻拒绝。
然而，谢宇翰却笑了。
那是他走进这个厂房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很淡，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你的条件，太没意思了。”
什么？
众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龙哥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一百万太少。”谢宇翰举起手中的石头，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杂音，“如果我赢了，今晚彪子输掉的所有钱，你双倍奉还。另外，我还要你场子里，除了那块‘见红’的石头外，所有带编号的原石。”
疯了！
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彪子今晚输了将近三百万，双倍就是六百万！
再加上场子里那上百块原石，总价值也得有几百万！
这小子张口就要一千万的赌注！
龙哥的脸色，第一次沉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谢宇翰，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伪装或胆怯。
可是没有。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这种极致的平静，反而让龙哥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
“好！”
龙哥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被架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退路。
他就不信，一块被所有人都认定是垃圾的废石，还能翻了天！
“师傅！过来！给我切！”龙哥对着不远处的切割师吼道。
切割师傅推着沉重的机器走了过来，脸上也带着几分看好戏的表情。
他拿起那块黑不溜秋的石头，放在卡钳上固定好，问道：“老板，怎么切？”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谢宇翰。
赌石有讲究，一刀穷，一刀富。从哪里下刀，直接决定了结果。
“随便切。”
谢宇翰吐出三个字。
人群中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
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纯粹是个门外汉。
切割师傅也摇了摇头，不再多问。他戴上护目镜，拉下机器的护罩，启动了开关。
“嗡——滋啦——”
刺耳的切割声响彻整个厂房，火星四溅。
彪子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他的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
龙哥则点上了一支雪茄，悠然地吸了一口，胜券在握的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切割声并不长。
几十秒后，机器停了下来。
“啪嗒。”
石头被一分为二，掉落在工作台上。
所有人的脖子都伸长了，死死盯着切面。
切割师傅拿起一块，用抹布擦去上面的石粉。
切面上，是灰白色的石质纹理。
普通，平凡，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哈哈哈哈……”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随即，整个厂房再次被爆笑淹没。
“我就说嘛！一块破石头能切出什么花来！”
“彪子，准备好剁手吧！”
龙哥吐出一口浓浓的烟圈，脸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彪子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倒在地。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切割师傅，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而震惊的“咦？”。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拿起另一半石头，也飞快地用抹布擦拭起来。
这一半，是从石头的正中心切开的。
当石粉被擦去，切面暴露在灯光下的那一瞬间。
所有人的笑声，再一次，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只见那灰白色的切面中央，赫然镶嵌着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晶体！
那晶体通体漆黑，却又不像煤炭那般暗淡。
它仿佛是由最纯粹的黑夜凝聚而成，表面光滑如镜，在灯光的照射下，内部似乎有亿万点星芒在缓缓流转，深邃、神秘，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魔力。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润能量，从那块黑色晶体中散发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几分。
“这……这是什么？”
有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震撼和不敢置信。
“天……天啊……石头里怎么会长出这种东西？”
“这光泽……这质感……这绝对是宝贝！绝世的宝贝！”
人群彻底疯了！
所有人都拼命地往前挤，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彪子也猛地睁开了眼。
当他看到那块黑色晶体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他不是因为赢了而激动，而是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彻底震撼了灵魂。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龙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里的雪茄“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推开切割师傅，死死地盯着那块黑色晶体，眼睛瞪得像铜铃，布满了血丝。
作为赌石场的主人，他见过的奇石不在少数。
可没有一块，能和眼前这块相提并论！
那块所谓的“发光的石头”，在这块深邃如星空的黑色晶体面前，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莫名其妙！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平静如水的年轻人。
恐惧，第一次从他心底深处，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不是在赌。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块废石里，藏着惊天的宝藏！
谢宇翰没有去看那些疯狂的人群，也没有去看面如死灰的龙哥。
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半块嵌着黑色晶体的石头。
晶体入手温润，一股精纯的能量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流入体内，让他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高阶灵能矿石，蕴含精纯灵能，可用于布设高级阵法，或直接吸收修炼，价值换算（蓝星币）：30,000,000元。】
三千万！
谢宇翰的心脏，也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知道这块石头价值不菲，却没想到，价值高到了这种地步。
“谢……谢先生……”
彪子走了过来，他看着谢宇翰，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忐忑，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狂热的崇拜。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请来的，不是什么高人。
而是一尊神！
“清点东西，收账。”
谢宇翰将石头揣进兜里，淡淡地吩咐道。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将失魂落魄的龙哥惊醒。
他看着谢宇翰，脸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
三百万的双倍，六百万现金。
还有这满场的原石。
这是要挖他的心头肉！
“朋友，”龙哥的声音变得沙哑干涩，“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今天这事，算我栽了。六百万我给你，这些石头，就当交个朋友……”
“你在教我做事？”
谢宇翰转过头，平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龙哥剩下的话，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住了，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彪子。”谢宇翰不再看他，“去拿钱，装石头。谁敢拦，后果自负。”
“是！谢先生！”
彪子此刻气势如虹，他大手一挥，对着身后几个同样目瞪口呆的小弟吼道：“还他妈愣着干什么！搬东西！收钱！”
龙哥的手下们面面相觑，下意识地想阻拦。
可当他们的目光触碰到谢宇翰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时，却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迈不出去。
整个场面，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几十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眼睁睁地看着彪子带着几个人，将一箱箱现金搬上车，将一块块价值不菲的原石装进卡车。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龙哥站在原地，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最后，他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瘫坐在了地上。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这城东的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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