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京城的盛夏真正来临。白日的阳光炽烈灼人,将柏油路面烤得发软,空气扭曲蒸腾。街道上车辆依旧川流不息,但行人确实稀少,人们更愿意躲在空调房的清凉里,躲避这酷暑的淫威。城市仿佛在烈日下陷入了一种焦灼的静默。
然而,当夕阳西下,华灯初上,京城便如同换上了另一副面孔,从白日的静默中彻底苏醒过来。
夜幕是这场盛大典礼最华丽的布景。所有的灯光都被赋予了使命,不遗余力地闪耀。故宫金碧辉煌,京城大会堂被灯光勾勒出庄严的剪影,国家大剧院如一颗巨大的水上明珠,“蜂巢”和“火立方”更是幻化成梦幻般的蓝色与红色海洋,熠熠生辉,吸引着所有惊叹的目光。
街上的人流如同解开了封印,从四面八方涌出。本地市民、全国各地的游客、肤色各异的外国人,踏浪而来,汇聚成欢乐的浪潮。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期待与自豪的笑容,拿着小国旗,穿着印有“Jingcheng2008”的文化衫,拍照,欢呼,沉浸在节日前夕的兴奋之中。
在这片热烈沸腾之下,一种无声的安保力量早已悄然织就一张巨网。街道的重要节点、地铁出入口、繁华商圈,随处可见战士和特勤人员的身影。他们身着制服,身姿笔挺,神情警惕而刚毅,冷静地审视着涌动的人潮,成为狂欢浪潮中最沉稳的基石。巡逻的警车无声滑过,车顶的警灯闪烁着红蓝光芒,与周围的霓虹交相辉映,提醒着人们这场盛事的分量与秩序。空气中混合着暑热、喧嚣的声浪,以及一种无形的、绷紧的紧张与期待。一种巨大的、历史性的喜悦正在努力冲淡数月前的悲伤,整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都处在一种复杂而宏大的情绪之中——既有对过往苦难的铭记,更有对即将到来的辉煌的迫切渴望。
吴一般走在这样的街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这座古都澎湃的脉搏。他看到孩子们骑在父亲肩头,挥舞着旗帜;看到年轻的情侣在“蜂巢”背景前自拍;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夫妇相互搀扶,仰头看着璀璨的灯饰,眼中闪着泪光。
他也看到值勤警察额角滑落的汗珠,以及他们始终如一的专注眼神。
这一切,都让他心潮澎湃。他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向诊所的方向。他知道,师傅张三一定又在院子里,或许泡着一壶清茶,静静地感受着这盛世前夜,天地间涌动的磅礴气运与人间烟火。
京城今夜无眠,以最璀璨的姿态,等待着黎明后,那震惊世界的一声钟响。
星仔的邀约
一个多月前,吴一般就接到了发小刘星从津市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刘星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洒脱,带着点被生活磋磨后的蔫儿气,背景音里还混杂着酒店门口的车流声和隐约的英文迎宾语。
“一般啊……”他拖长了调子,委屈巴巴,“哥们儿我现在可真是‘站如松’了,天天穿着那身笔挺的、跟要上台唱戏似的制服,给人家拉车门、提行李,笑得脸都快僵了。”
吴一般听着,眼前仿佛能看到刘星穿着不合身的门童制服,金线绶带斜挎在胸前站在津市某家豪华酒店门口的玻璃转廊下。
“你说我学的是导游,嘴皮子练利索了是为了给大伙讲讲咱津门故里、大侠霍元甲的故事,可不是为了整天‘先生您好,欢迎光临’‘女士慢走,请带好随身物品’啊!”刘星继续倒着苦水,“还不是想着离兄弟你近点,不然这伺候人的活儿,星哥我那是万万不搞的。你要是体谅老刘我这片苦心,就早点来看看我,给我这水深火热的生活送点温暖来。”
吴一般握着电话,忍不住笑出声,心里却也是一暖。他知道刘星这话半真半假,抱怨是真的,想离自己近些,也是真的。
挂了电话,吴一般便把这事记在了心里。只是平日学业和修行都紧,一时也抽不出合适的时间。
恰巧这日,坐井诊所来了一位津市来的老先生。老先生约莫七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剪裁得体的中式绸衫,有些清瘦,眉宇间带着些久被旧疾困扰的倦色。他是经人再三引荐,才专程来京城求诊的。
张三一如既往,神色平淡地为他望闻问切。诊室内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句低沉的问答。吴一般在一旁静立伺候,见师傅指尖搭在老先生腕上,闭目凝神片刻,便缓缓道出几处症结所在,听得那老先生连连点头,眼中满是信服。
“你这不过是早年间落下的一点根子,加上年纪来了,气血运转不如年轻时顺畅,调理一番便好。””张三说着,提笔便写下一副方子,字迹清峻洒脱。
老先生双手接过药方,如获至宝,千恩万谢:“张先生妙手,名不虚传!这点微末之疾,困扰我多年,今日得您指点,实在是感激不尽!”他顿了顿,又道,“司机就在外头等着,我这便回津市按方子抓药调理。张先生日后若得闲莅临津门,务必让老周略尽地主之谊。”(原来这位老爷子姓周)
周老爷子正要告辞,吴一般心中一动,机会难得,赶忙上前一步,先是对着老先生恭敬一礼,继而转向张三:“师傅,我正好请一天假,去津市看看同学刘星。不知可否……顺路搭乘周老爷子的车?张三早已看透他那点心思,只淡淡点头:“早去早回,莫要耽搁修行。”
周老爷子闻言,自是满口应承:“哎呀,小先生同去正好,路上还有个伴儿说话,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于是,吴一般便随周老爷子出了门。诊所外,一辆黑色轿车静候一旁,司机见状,早已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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