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布鲁塞尔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要滴下水来。
钱卫国一行人提前抵达了约定好的会面地点——一家位于郊区，由大使馆工作人员租下的僻静别墅。
杜邦博士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六位神情各异的中年男人。
他们就是奥普迪克公司的技术灵魂，是李大叶名单上，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挖走的核心团队。
没有客套的寒暄，气氛从一开始就显得有些凝重。
这些人都是纯粹的技术专家，对政治和商业谈判毫无兴趣，他们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对陌生国度的疑虑。
“钱先生，我们开门见山吧。”一位名叫弗兰克的工程师率先开口，他是团队里的二号人物，负责机械结构设计，性格最为直接，“杜邦博士已经把您的意向转告了我们。我们很感激您的邀请，但我们有一些实际的问题。”
钱卫国点点头，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第一，薪资待遇。我们都需要养家糊口。”弗兰克说得毫不客气，“日本人那边，虽然还没正式报价，但私下接触时，许诺的薪水是我们在奥普迪克时的三倍。”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钱卫国身上。
钱卫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分发给每一个人。
“各位先生，这是我们草拟的聘用合同。薪资方面，我们无法给出日本人那样的三倍溢价。但是，我们提供的是以瑞士法郎结算的、在欧洲范围内都具备竞争力的薪酬。除此之外，我们还为每一位专家，提供一套位于京城的独立住房，解决所有子女的教育问题，并且，为你们的直系亲属，购买最高等级的医疗保险。”
他看着弗兰克，补充了一句：“弗兰克先生，我了解到您的小女儿患有哮喘，对欧洲潮湿的冬季气候非常敏感。京城的气候虽然干燥，但我们聘请了中国最好的中医专家，为她进行长期调理。我们不能保证治愈，但我们保证会尽最大的努力。”
弗兰克的表情明显一怔，他没想到对方连他女儿的病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身边的同事们，脸上的表情也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些务实的欧洲人，第一次感觉到，对面这个中国人带来的，似乎不仅仅是一份工作。
“第二个问题，科研环境。”另一位负责软件算法的专家，推了推眼镜，“我们听说，中国的工业基础还很薄弱。我们需要的超精密机床，稳定的电力供应，以及最重要的，能够随时获取国际前沿技术资料的渠道，这些你们能保证吗？”
这个问题，比薪资更尖锐，也更核心。
钱卫国坦然地迎着他的审视：“我不能向你们保证，明天就能提供一个比肩蔡司的实验室。是的，我们的基础很薄弱，我们的电力供应时常紧张。但这正是我们邀请各位的原因。”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在中国，有一个成语，叫‘一张白纸’。正因为它是一张白纸，所以才能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你们过去，不是去一个成熟的体系里当一颗螺丝钉，你们是去当开拓者，是去当奠基人。”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我们没有超精密机床，但国家会动用一切力量，为你们从德国，从瑞士去购买。电力紧张，但你们的实验室，将会接入最优先的军工专线。至于技术资料，我们或许会有暂时的滞后，但你们的研究，将不会再受到任何商业KPI的考核。你们可以自由地探索任何你们认为有价值的方向，哪怕十年都没有任何产出。”
他转过身，看着杜邦博士，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博士，您那份关于‘浸润式光刻’的伟大构想，我知道，因为短期内看不到商业前景，被公司的董事会连续三次驳回。但在中国，不会有这样的董事会。支持你们的，是一个拥有数亿人口，渴望用科技改变命运的国家。你们得到的，将是整个国家毫无保留的支持。”
这番话，让整个会议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些技术人员，一辈子都在和资本打交道，他们太清楚被“短视的利润”扼杀梦想的痛苦了。
钱卫国的话，精准地击中了他们内心最柔软、也最渴望的地方。
“最后一个问题。”杜邦博士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如何保证，这一切承诺，都能兑现？毕竟，我们对你们的国家，一无所知。”
这是最根本的信任问题。
钱卫国没有再用言语去说服，而是走回桌边，从皮包的最底层，拿出了一个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徽。
他将那枚沉甸甸的国徽，轻轻地放在了会议桌的中央。
“我无法代表某家公司，也无法代表某个商人。我今天坐在这里，我所做的每一个承诺，都是用这个东西来担保的。”
那枚国徽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它所代表的分量，让在场的所有欧洲人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就在这时，别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刹车声。
一名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快步走到钱卫国身边，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钱工，出事了！佐藤一郎突然改变了计划！他现在人就在奥普迪克公司，带着律师和全套合同，逼着皮埃尔立刻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