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杜邦博士和他的同事们脸色大变，他们很清楚，一旦皮埃尔签了字，他们作为公司的“资产”，将被合法地打包卖给日本人。
到那时，一切都将成为定局。
“我们必须立刻回去阻止他！”弗兰克激动地站了起来。
“来不及了。”钱卫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李大叶临行前交代的种种预案，在他脑海中逐一闪过，“从这里开车到公司，至少要四十分钟。佐藤一郎既然带着律师，说明他有备而来，不会给皮埃尔留下任何拖延的时间。”
“那怎么办？”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落笔之前，给他制造一个无法拒绝的‘麻烦’。”钱卫国的表情恢复了镇定，他看向那名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马上给我接通皮埃尔的办公室电话，现在！”
奥普迪克公司，CEO办公室。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佐藤一郎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品尝着秘书送来的咖啡，而他的律师，正将一份厚厚的合同，逐字逐句地向皮埃尔解释。
那份合同，与其说是收购协议，不如说是一份投降书。
条款苛刻到了极点，收购价格被压到了地板价，还附加了大量关于技术交接的不平等条款。
皮埃尔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知道，签下这份合同，就意味着他亲手将自己创办的公司，以一种屈辱的方式送进了屠宰场。
可他别无选择，银行的最后通牒就在明天，不签字，公司立刻破产，他将血本无归。
“皮埃尔先生，我的时间很宝贵。”佐藤一郎放下咖啡杯，发出了最后通牒。
就在皮埃尔颤抖着手，准备拿起钢笔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
皮埃尔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拿起了话筒。
“皮埃尔先生，我是钱卫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钱先生……”皮埃尔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不要慌，听我说。”钱卫国语速极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我现在代表中国四机部，正式向贵公司提出整体收购要约。我们的报价，比日本人的最终报价，高百分之十。”
皮埃尔的眼睛猛地亮了。
但佐藤一郎听到了电话里的动静，他皱起眉头，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告诉他，一切都晚了。”
皮埃尔脸上刚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了下去。
是啊，就算中国人愿意出更高的价钱，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套完整的收购流程走下来，至少需要一两个星期，公司早就破产了。
“我知道您的顾虑。”钱卫国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所以，我们还有一个附加条款。只要您同意我们的收购意向，我方将在二十四小时内，以‘项目预付款’的名义，向贵公司的账户，注入五十万美元的现金。这笔钱，足够您应付银行的催款，并支付拖欠的员工薪水。”
“五十万……美元？”皮埃尔的声音都在发颤，这个数字，对他而言无异于天降甘霖。
“是的。”钱卫国加重了语气，“但这笔钱，有一个前提。它将由我们双方共同监管，在最终合同签订前，只能用于支付银行贷款和员工工资。并且，您必须立刻中止和日方的所有谈判，将我方的正式要约函，提交给您的董事会和律师进行评估。这个过程，至少需要四十八小时的法定时间，对吗？”
皮埃尔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一招绝妙的“拖刀计”！
中国人用一笔不算太大的现金，撬动了整个谈判的格局。
他们买的不是公司，而是最宝贵的时间！
“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皮埃尔激动地站了起来，他看向佐藤一郎的表情，第一次充满了底气。
他放下电话，将那份合同推回到日本律师面前，用前所未有的强硬口气宣布：“佐藤先生，非常抱歉。我刚刚接到一份新的、更具诚意的整体收购要约。根据公司章程，我必须中止目前的谈判，将两份方案同时提交董事会进行评估。请回吧。”
佐藤一郎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死死地盯着皮埃尔：“你被骗了！你以为那些穷酸的中国人，真的能拿出几十上百万美元吗？这只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是不是缓兵之计，我的律师和银行会做出判断。”皮埃尔挺直了腰杆，“但至少，他们表现出了对这家公司，以及对我的员工最基本的尊重。”
佐藤一郎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竟然被这群他从没放在眼里的中国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他拂袖而去，在走廊里，他用加密电话，向东京通产省的总部，汇报了这边的变故。
电话那头，传来上司冰冷而愤怒的指示。
佐藤一郎的态度瞬间变得无比恭敬，他压低声音，用近乎耳语的语气说道：“嗨！我明白了。我会立刻联系布鲁塞尔方面，启动‘巴统’的紧急干预条款。是的，就以‘防止限制级技术流向红色中国’为名义。”
半小时后，就在钱卫国等人以为暂时稳住局势，准备返回大使馆，和杜邦团队敲定最终合同时。
别墅外传来一阵急促刺耳的汽车刹车声，紧接着是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一名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快步走到钱卫国身边，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钱工，出事了！是比利时内政部的人！”
话音未落，门被粗暴地推开。
几名身穿风衣、神情严肃的比利时政府官员，在一名高级警官的陪同下，推门而入。
为首的官员，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钱卫国脸上。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出示了一份盖有内政部印章的紧急文件，冷冷地宣布：
“我们接到举报，并根据‘巴黎统筹委员会’关于限制性技术出口的协定，有理由相信，有外国势力试图非法获取我国精密光学技术。根据国家安全法案，奥普迪克公司的所有资产转让协议，将被暂时冻结。在调查结束前，禁止任何一方与该公司的核心技术人员，进行任何形式的接触。”
那份文件，就像一张来自更高层面的判决书，将钱卫国刚刚取得的所有优势，瞬间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