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本《太初引气诀残篇》,书页静静摊开,第一页空白处浮现出一道极细的银线,像被无形之笔勾勒而出。指尖刚触到纸面,那线条便如活物般游走,瞬间没入书脊深处。我猛地缩手,书页“啪”地合拢,再无动静。
可我知道,刚才那一瞬不是错觉。
昨夜陈远说的编号在我脑中回响——“丙七·残卷三”。他提到那本札记虽已被收走,但藏于西区底层。那里是禁阅区,寻常弟子不得入内。但我有亲传令牌,权限虽未覆盖全部区域,至少能让我靠近边界试探。
天刚蒙亮,我换了一身外门弟子的灰袍,混在晨间整理典籍的队伍里,随他们穿过资源阁主殿。守卫查验令牌时,我站在队尾,低着头,将气息压到最稳。令牌金光一闪而过,守卫点头放行,未多问。
西区底层在整座阁楼最偏僻的角落,光线昏沉,空气中浮着旧纸与尘埃混合的味道。书架按天干地支编号,“丙七”位于靠墙第三列。我借着搬挪几册破损图录的机会,在架前停留片刻,伸手翻找。
没有编号标记,也没有登记簿记录。我一连查了三遍,依旧空手。
正要离开,头顶传来一声轻响。一块横梁上的木板微微颤动,边缘翘起,像是年久失修松脱了钉子。我退后半步,抬头看去,那木板忽然滑落,“咚”地砸在地面软垫上,扬起一圈灰尘。
而在它原本的位置,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是一截向下倾斜的石梯,窄得仅容一人通行。
我蹲下身,手指拂过断口处的木屑。这板子不是自然脱落——断裂的痕迹整齐,像是机关触发后的结果。更奇怪的是,梯道入口周围没有任何阵法波动,仿佛从不属于这座藏书阁的构造。
我没有贸然下去。
而是取出乾坤离火珠,悬于掌心。珠体微热,红光隐隐流动。我缓缓将它靠近洞口,就在距离入口约三寸时,珠子突然一震,光芒大盛,映得石壁泛出暗金色纹路——那些纹路我认得,和《混沌衍天诀》残篇封底的符印极为相似。
这是认主机制。
我屏住呼吸,引导一丝混沌之气注入珠中。刹那间,珠光暴涨,直射入梯道深处。那股力量像是唤醒了什么,整条通道轻轻一震,原本封闭的底部竟自行开启,一股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踏上第一级台阶。
石梯陡峭,每一步都踩出轻微回响。越往下,空气越干燥,墙壁由青石转为黑岩,表面刻满无人识得的文字。这些字迹排列有序,却非篆非隶,倒像是某种记录信息的符号系统。
约莫下行三十级,前方豁然开朗。
一间圆形密室出现在眼前。中央立着一座石台,四周环列高架,上面堆满竹简。它们并非普通编绳串联,而是以金属丝缠绕,表面覆有薄层晶膜,似是为了隔绝时间侵蚀。
这里不像藏书之地,更像一处被遗忘的知识库。
我走近最近的一排架子,抽出一卷竹简。入手沉重,晶膜冰凉。试图翻开时,指尖刚触及边缘,简册便剧烈震动,一股排斥力自内涌出,逼得我后退一步。
果然有防护。
但当我再次伸手,这次先将混沌之气凝于指尖,轻轻点在晶膜之上,震动竟渐渐平息。那层薄膜如水波荡开,显露出内部焦黄的竹片,上面刻着残缺文字:
“……非破则不立,非乱则不生。混沌者,万法之母……”
我心头一跳。
这正是我功法缺失的关键环节——如何从混乱中提取秩序,而非强行压制。
来不及细读,我迅速将简册放回原位,转向中央石台。那里只有一卷孤零零的竹简,比其他任何一卷都小,却被三道金属环锁住,环上刻满封印符文。
我绕着石台走了一圈,发现符文结构并不复杂,更像是身份验证而非强力禁制。于是再次取出乾坤离火珠,贴近其中一道金属环。
珠体与符文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清鸣。
三道金属环依次弹开,落在石台上叮当作响。
我伸手取下那卷竹简。它轻得出奇,表面烧灼过似的布满裂痕,但中央四个古字仍清晰可辨:**混沌归序**。
就在我触碰到它的刹那,脑海中轰然响起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上古混沌语系,启动解析模式……】
【正在还原内容……】
无数碎片信息涌入识海,如同代码流般自动重组。那些断裂的句子开始连接,模糊的概念逐渐清晰。
“顺混沌之势,设虚栈以承,待机而化。”
“不控其形,不论其速,唯察其变。”
“当气如潮,入栈分层;至盈则溢,自成真火。”
我呼吸一滞。
这不只是批注的延伸,而是完整的理论框架!昨日陈远所说的“数据归栈”,竟在这里得到了完整阐述。而且,它明确指出——混沌之气无需压制,只需建立临时缓冲结构,让其自然沉淀、逐级提纯,最终可点燃“真火”,迈入更高境界。
这才是《混沌衍天诀》真正的运行逻辑!
我强压激动,将竹简贴身收好。此刻不宜久留,若触发警报,哪怕身处密室也难脱身。
转身欲走,眼角余光扫过石台背面,发现一行极小的刻痕,深嵌岩体:
“若见此简,勿信全言。彼亦在观。”
字迹凌厉,像是匆忙刻下。
我盯着那句话,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谁留下的?警告谁?又是在防备什么人?
来不及深想,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石梯上格外清晰。不止一人。
我立刻熄灭所有光源,将自身气息收敛至最低,贴墙而立。来人并未直接进入密室,而是在入口上方停住。
“昨夜感应有异动,但查无痕迹。”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近期已有三次微弱能量波动,源头指向西区底层。执事堂要求加派巡查。”
“不必惊动高层。若是无关紧要的虫蛀阵眼,反倒显得我们草木皆兵。”
两人交谈片刻,脚步声渐远。
我等了足足一炷香时间,确认无人返回,才重新点亮离火珠,沿原路返回。梯道出口的木板已自动复位,我轻轻推开,回到西区底层书架后方。
四周安静如初,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我整理衣袍,将气息恢复常态,抱着几本无关紧要的典籍走出西区。守卫查验时,我出示令牌,对方扫了一眼便放行。
夜风掠过山门,吹动我的袖角。那卷竹简紧贴胸口,温热未散。
我快步朝居所方向走去,脑中不断回放那几行文字。
“顺其势,设虚栈……”
原来我一直错了方向。
不是驯服混沌,而是学会与它共处。
走到半山腰转折处,我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藏书阁顶层的飞檐。黑暗中,某扇窗棂似乎闪过一道微光,转瞬即逝。
我眯起眼。
下一瞬,袖中竹简突然发烫,烫得我几乎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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