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军回到家。
推开房门。
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
父亲杨爱民居然已经坐在饭桌旁了。
正拿着一份报纸，却明显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瞟向门口。
显然，这是特意提前下班回家，等着他的。
“回来了？”
杨爱民看到儿子进门。
立刻放下报纸。
脸上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
但。
眼神里的关切却藏不住。
“赶紧洗手吃饭，就等你了。”
杨建军洗了手，坐到饭桌前。
母亲和大哥杨建国也坐了过来。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微妙。
母亲不停地给他夹菜。
眼神里，满是骄傲。
骄傲中，又带着一丝担忧。
大哥杨建国则冲他挤眉弄眼，一脸“快说说”的表情。
杨爱民清了清嗓子，装作随意地问道。
“今天……在那边……怎么样？还适应吗？没人为难你吧？”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家常关心。
但。
那小心翼翼的态度，和以往截然不同。
显然。
儿子身份的巨变，也让这位厂长父亲，不自觉调整了对待他的方式。
杨建军扒拉了一口饭，想了想，含糊地说道。
“还行吧，就那样。环境是比厂里安静点。”
杨爱民看着他。
嘴唇动了动。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此刻。
他肚子里有无数问题：
研究所，到底研究啥？
吴院士为啥这么看重你？
你都干了啥？
但，
他也知道纪律，不敢多问。
杨建军看出父亲的纠结。
放下筷子。
语气缓和地安慰道，
“爸，您别担心了。那边挺好的，吴院士人很好，很照顾我。”
“就是……有很多保密条例，具体的事情真不能多说，您理解一下。”
“理解，理解！保密条例我懂！”杨爱民连忙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那……过两天厂里就要搞技能评级考核了，你……你不参加了？你这技术等级……”
杨建军随口答道：“哦，这个啊，吴院士说了，不用考了，过去了就直接按工程师待遇走，嗯……最起码也是九级工程师待遇吧，手续他们那边处理好的。”
“噗——咳咳咳！”
杨爱民正端起杯子喝水，听到这话，直接呛得连连咳嗽，脸都涨红了！
母亲赶紧给他拍背。
“多少？！九级工程师？！”
杨爱民好不容易顺过气。
眼睛瞪得像铜铃。
死死盯着儿子。
声音都变了调！
他虽然知道，儿子去了研究所，身份不一样。
但。
没想到，这“不一样”的幅度，如此巨大！
跳过所有考核，直接定级工程师。
就算是九级工程师是最低级的工程师。
但是！
那也是工程师。
整个轧钢厂，也就两个工程师。
足以可见，工程师多么难得！
他呆呆地看着杨建军，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有震惊！
有难以置信！
但更多的。
是一种巨大的骄傲和自豪！
自己奋斗了大半辈子，也才是个万人大厂的厂长。
而儿子年纪轻轻。
竟然一步就踏入了工程师行列！
这简直是……
哈哈哈！
未来不可限量！
他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脱口而出。
“好小子！真给你爹长脸！工程师！哈哈！比你老子我当年……也就强那么一丢丢！”
他试图保持一点父亲的威严。
但。
那翘起的嘴角和眼里的得意，彻底出卖了他。
杨建军看着父亲那副明明得意得要死，还要强装淡定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故意怼道。
“嗬！就强那么一点吗？我还以为我强很多呢！看来杨厂长当年也是风流人物啊！”
“哈哈哈！”
旁边的大哥杨建国，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用力捶了弟弟一下。
“行啊你！建军！工程师！太牛了！以后哥出去都能横着走了！看谁还敢说我弟弟是闯祸精！”
就在这时。
妹妹杨晓华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捧着一个大大的搪瓷茶缸子。
嘴里嘟嘟囔囔地学着大人说话：
“喝茶……喝茶……哥哥喝……”
她努力地，把几乎有她脑袋大的茶缸子，举到杨建军面前，小脸上满是“求表扬”的神情。
杨建军心里一暖，笑着伸手接了过来：“哎呦，谢谢小妹！真懂事儿！”
然而，
茶缸子一入手，
他就感觉不对劲——冰凉！
再低头一看——
只见，那茶缸子里……
密密麻麻、满满登登地……
塞满了深褐色的茶叶！
看那分量，估计得有小半包！
而且。
里面晃荡的不是热水，是凉水，估计，还是水龙头接的！
茶叶根本泡不开，全都浮在上面……
这……杨建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旁边的杨爱民，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痛彻心扉的惨叫：
“啊——！！！我的大红袍！我的宝贝大红袍啊！！”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抢过那个茶缸子，手都在发抖。
看着里面，那满满一缸子被糟蹋了的顶级茶叶。
脸都绿了。
声音都带着哭腔。
“妈呀！我的老命呀！这可是我厚着脸皮，从工业部王部长那儿，好不容易才……才‘顺’回来的啊！就这么一点！有钱都没地儿买去啊！我的小祖宗诶！你怎么就这么会挑啊！你把你爹的老底都给抄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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