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家的土院子门口。
王忠一口气冲到王勇家的破柴门前，连门都顾不上敲，一脚就踹了开。
“勇哥！勇哥！发了！那小子发了！”
王忠冲进院子，扯着嗓子喊，唾沫星子喷得满天飞。
然而，院子里空空如也。
灶房是冷的，屋里也没半点动静。
“人呢？”
王忠一愣，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房门。
屋里一股子馊味，炕上空着，被褥乱得好似狗窝，就是不见人影。
“他娘的，又死哪去了？”
王忠不死心，又在院子内外找了一圈，连猪圈都瞅了一眼，最后只能确定，王勇和他那老娘，确实不在家。
他气得一脚踹在院墙上，震下来一片泥土。
白跑一趟！
他只能悻悻地往回走，心里把王勇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与此同时，在通往镇的土路上，王勇正被他娘王老太太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前挪。
每走一步，他腿上的伤口，就火辣辣地疼，疼得他直抽凉气。
但他脸上，却挂着一种病态的、兴奋的笑容。
他娘的，值了！
他脑子里，已经美滋滋地开始盘算起来。
算算时间，大哥赵虎这会儿肯定已经把李夜那小子给拾掇了。
就虎哥那身手，带着四个兄弟，对付一个李夜和一个傻子李猛，还不是手拿把掐？
那半扇猪，少说也有一百多斤，还有卖肉的钱，几千文！
虎哥吃了肉，拿了钱，自己这个“受害者”，又受了伤，怎么着也能分着点好处吧？
不说多分，给个几百文，再来个十斤八斤的肉，不过分吧？
到时候，拿了钱，提了肉，回家炖上一大锅，馋死村里那帮穷鬼！再去找两个婆娘好好快活快活，这日子，神仙来了都不换！
王勇越想越美，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连腿上的疼都好似减轻了不少。
“儿啊，你慢点，可别再扯着伤口了。”王老太太气喘吁吁地扶着他，满是褶子的老脸上也堆满了贪婪的笑，“等到了你大哥家，让他给你弄点好药，再弄碗肉汤喝，好好补补。”
“知道了，娘！”王勇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催促道，“快点走，去晚了，肉都让大哥他们吃完了！”
母子俩相互鼓着劲，加快了脚步。
终于，赵虎家那座在镇上也算排场的大院，出现在了视野里。
王勇精神一振，甩开他娘的手，自己一瘸一拐地抢先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院门。
“虎哥！我来了！哈哈哈，今天那小子肯定被您收拾惨了吧……”
他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院子里，想象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场景，根本没有。
只有一股子浓浓的草药味。
他的大哥赵虎，正光着膀子，一脸晦气地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一个兄弟正端着一盆清水，赵虎不停地用手掬水往脸上泼，试图洗掉眼睛里火辣辣的刺痛，嘴里还骂骂咧咧。
另一个兄弟则小心翼翼地往他肚子上一个发青的拳印处涂抹着药膏。
赵虎的双眼红肿得好似两个烂桃子，布满了血丝，连睁开都费劲。那张平日里凶神恶煞的脸，此刻看起来又滑稽又狼狈，哪还有半分威风。
另外几个兄弟，也都鼻青脸肿，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蹲在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勇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这是咋了？
虎哥这是……被人给打了？
“虎……虎哥……你……你的眼睛……”王勇结结巴巴地问，脑子彻底懵了。
赵虎正一肚子邪火没处撒。
他娘的，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本以为是去捡钱捏软柿子，结果碰上个硬茬子，钱没捞着，肉没抢到，自己还当着全镇人的面，被两个泥腿子打得满地找牙，脸都丢尽了！
他心里正窝着火，一抬头，就看见王勇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居然还敢找上门来。
要不是这个废物去招惹李夜，自己怎么会去趟这趟浑水？怎么会丢这么大的人？
所有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赵虎“霍”地一下站起来，指着王勇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还有脸来？！”
王勇被骂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虎哥，我……我这不是来看看你……”
“看我？你看我死没死是吧？”
赵虎一把推开给他上药的兄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王勇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
“都是你这个废物！要不是你，老子会吃这么大的亏？！”
“虎哥，我……我也不知道那小子那么邪乎啊……”王勇吓得魂都快飞了，连连求饶。
“你不知道？你他娘的除了吃屎，还知道个啥？！”
赵虎越说越气，越想越亏，抬起一脚，就狠狠地踹在了王勇的肚子上。
“嗷！”
王勇惨叫一声，像个虾米一样弓起了身子。
他本来就带着伤，哪里经得住赵虎这么一脚。
“虎哥，别……别打……”
跟在后面的王老太太见儿子被打，吓得尖叫一声，扑上来想拉架。
“虎爷，虎爷！使不得啊！”
“滚开！”
赵虎眼睛都红了，一把将王老太太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对着王勇，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让你来看老子笑话！”
“老子今天在镇上丢的人，全他娘的算你头上！”
拳头和脚底板，雨点般落在王勇身上。
王勇被打得在地上翻滚，惨叫连连，一开始还想解释，后面只能抱着头，默默承受。
他想不通。
自己明明是来领赏的，怎么就变成挨打了？
他不敢对赵虎有半点怨恨，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死死掐灭。
所有的委屈、疼痛、不甘，最终都化作了一股更加阴毒、更加浓烈的恨意，死死地钉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李夜！
都是因为李夜！
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断腿？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被大哥打？
这笔账，都得算在他头上！
必须弄死他！一定要想办法，弄死他！
王勇的脸埋在尘土里，眼睛里迸射出毒蛇一般的怨毒光芒。
院子里，赵虎打累了，终于停了手。
他喘着粗气，一脚踩在王勇的背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废物点心。”
他发泄了一通，心里的火气总算顺了一些，但一想到今天在集市口的耻辱，脸色又变得阴沉下来，好似能拧出水。
他松开脚，看着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抽搐的王勇：
“这件事，没完！”
赵虎的眼神变得狠厉而阴冷，他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让人心头发寒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