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那地方还没收拾好，陆明就先住在令孤文书家里。
相处了这些日子，令孤文书对这位千户长，那是真心佩服。
李桉进屋报告：“千户长，工部的工匠们把营房那些都盖好了。”
之前令孤文书让大家在山谷外盖临时住处，其实就是工部的工匠们想趁机给自己弄个长久安身的地方。
接下来该给流民盖住的地方了。
这段时间，令孤文书亲自带着人，把附近的地方跑了个遍，领着人开始圈地开荒。
海州这边，正一块块地把荒地开出来，变成能种庄稼的好田。
陆明观察了几天，发现那些流民干活有点磨洋工，没啥积极性。
吃饭跑得比谁都快，可一到干活就蔫了，开始混日子。
令孤文书像是看穿了陆明在想啥，开口道：“千户长，现在还不能停发粮食，得等流民都安顿好了，情况才能变。”
他看陆明那意思，好像想动手清理人，赶紧又补了一句：
“现在这些流民，甭管是从京城来的，还是从别处聚过来的，就一个念头：先吃饱饭。要是现在断了粮，很多人立马就得走。”
“到时候，千户长您想好好管人，想让他们出力干活，可就全泡汤了，所以这招，眼下真不能用。”
陆明点点头：“嗯，眼下肯定不能这么干，我琢磨着，等人差不多到齐了，就搞‘以工代赈’。这样他们才会勤快点，不敢偷懒。”
令孤文书接话：“千户长说的‘以工代赈’，是不是用粮食顶工钱？干得多拿得多，干得少拿得少，不干的一粒米都别想拿？”
陆明有点意外，这家伙脑子转得真快，自己刚提个话头，他就全明白了，行，有这样的人帮忙，以后肯定省心。
“对，就得用这法子，才能让这些流民动起来，不然都想着白吃白喝，谁来养活他们？”
“说难听点，天下哪有白吃的饭？都这么学，海州以后还怎么弄？”
“接下来，就能挑出那些身体好、能吃苦、人老实的进兵营，其他的再看。”
其实陆明也想过直接把地分下去，让流民变成自己的佃户，可这么干，跟他想的不一样。
流民不过是从一个地主手里，换到另一个地主手里罢了。
眼下要分的地和好田，是试行的，先让他们能养活自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再剩下的，就安排进新开的工坊，或者进兵营。
说白了，就是既要让他们吃饱，又得让他们有劲头去挣，两边都不亏。
一船船、一车车的粮食，不停地运进海州，把流民们都看傻眼了。
这粮食分两路来：一路是南郡调来的，另一路是商队从外面收来的。
“喂，老王，听说了没？上头说要给咱们分地！白给的地，还不用交租子！这好事上哪找去！”
“李老五，我说你啊，别琢磨这些没影的事了。天底下哪有这种便宜让你捡？做白日梦还差不多。”旁边有人接口道。
“就是，你脑子里整天想啥美事儿呢？不用交租子还免税？从古到今，哪个王朝也没这种规矩啊。”另一个人跟着说。
“嘿，要真有这种好事，”一个姓陈的老汉拍着胸脯，“我老陈这条命卖给千户长都行，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一晃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天下午。
陆明吃完饭出来溜达，正巧碰上一群流民聚在一块儿闲扯，听着他们的话，陆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吧，这些人这么想也正常。”令孤文书在旁边开口道，“几千年了，农民都过惯了这日子，别说乱世，就算是太平年景，也没听说过朝廷不收税的。”
“要是真能给他们地种，那绝对是天大的恩情，这些人能记一辈子好，可能也不是他们懒，就是在等，看官府接下来到底有啥说法。”
陆明点头：“令孤先生说得在理。往后这些事，还得劳你多费心。”
自打到了海州，陆明就没闲下来过。选地方建化工厂、水泥厂、糖厂、盐场、矿场、炼铁的营房、打兵器的地方……哪样都要操心。
还得考虑离河近不远、运东西方不方便、住的人离得远不远这些破事，忙得他脚打后脑勺，连喘口气的功夫都得硬挤出来。
说实在的，要不是令孤文书这种处理政务的老手在旁边帮忙，他得更累趴下。
又过了十来天。
令孤文书过来报告，说他在流民里挑出来不少认字的读书人，或者挺有本事的，他想让这些人进衙门，从小吏做起。
新摊子刚支起来，没个靠谱的人手可不行，不然啥事都干不成。
“千户长，”令孤文书说，“这些人里头，大部分都读过书，脑子也活络，我看当个小吏没问题。”
“你办事我放心。”陆明摆摆手，“不过这批人，先别急着上岗。”
“您的意思是？”令孤文书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们是从各处来的，以前也没管过事，就算管过，用的也是原来那套老办法，现在不顶用了。”陆明解释道，“所以啊，所有人，都得先去海州学校蹲上至少一个月，培训完了才能上岗。”
“在这一个月里，得好好教他们规矩，教他们该咋想、咋办事，要不然，以后办出来的事儿，跟我想的就不是一个味儿了。”陆明又补充了一句，“从今往后，不管是当官的还是跑腿的，一律都得先过海州学校这道坎！”
说白了，陆明就是要让这些人明白两点：第一，得忠心，手脚干净；第二，办事的路子得跟他陆明想的一样。至于其他的本事，那就得在实际干活儿里头慢慢练了。
“千户长，原来建海州学院，不是给小娃娃开蒙读书的啊？”令孤文书有点纳闷，这学院居然是培训官员的，实在没想到。
“令孤先生别急，你先看看我写的这本教材怎么样？”陆明说着递过一本书。他早就在做这些事了，本来想在京城搞，后来发现没法硬碰硬，才换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