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
那句公式化的“永久封禁处理”，如同最后的审判，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反复回荡。
啪嗒。
手机从苏小小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的世界，也跟着这一声闷响，彻底碎了。
前一秒，她还在为林晚晴那些条条框框感到委屈和愤怒。
下一秒，现实就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她连被那些条条框框约束的资格，都快要没有了。
“完了……”
苏小小的嘴唇翕动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绝望的气音。
“全完了……”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些恶毒的评论，那些狰狞的截图，还有平台冰冷的警告，像无数条毒蛇，缠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事业？梦想？五十万的目标？
一切都成了笑话。
她什么都还没开始，就要以一个“施暴者帮凶”、“虚假人设”的骗子身份，被钉在互联网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眼泪，终于决堤。
“李明……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她终于哭出了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慌，“我们报警好不好？我们去跟平台解释！不是那样的！我们没有！”
她像一个溺水的人，语无伦次地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李明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捡起了她的手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是林晚晴。
她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去而复返。
她的目光在泣不成声的苏小小和脸色铁青的李明之间扫过，最后落在了李明手中的手机屏幕上。
只看了一眼，她就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公关危机，而且是最低级、最恶劣的人身攻击。”
林晚晴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在诊断一具刚刚送来的、血肉模糊的身体。
她走到办公桌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她的声音冷静而高效，“帮我准备一份律师函，警告对象是抖乐平台ID为‘圈内扒婆’、‘娱乐速递’等二十个营销号，事由是恶意剪辑视频，进行诽谤和名誉侵权。”
“另外，整理所有相关视频、截图和评论区留言，做证据保全。准备材料，我们明天一早要去公安局报案，告他们诽E4谤。”
“最后，草拟一份对抖乐直播平台的正式沟通函，告知我方已采取的法律行动，要求平台立刻删除相关侵权内容，并停止对‘小小厨房’账号的错误处理。”
一连串的指令，清晰，专业，有条不紊。
这套组合拳，是顶级律师处理类似事件最标准、最正确的流程。
苏小小听到“报警”、“律师函”这些词，混乱的大脑仿佛找到了一丝主心骨。对，就应该这样！让法律来还他们清白！
她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林晚晴，又转向李明，希望他能立刻点头同意。
然而，李明却摇了摇头。
“不行。”
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决。
“来不及了。”
林晚晴刚刚挂断电话，听到他这两个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什么叫来不及了？这是目前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方案。”她不解地看着李明，“你难道有更好的办法？”
“林律师，我问你。”李明抬起头，直视着她，“你的律师函，从起草到发出去，对方收到，需要多久？”
“最快也要明天。”
“公安局报案，从提交材料到立案调查，需要多久？”
“流程上，至少需要一周。”
“平台收到我们的沟通函，内部审核，再到做出反应，又需要多久？”
“这取决于他们的内部效率，一到三个工作日不等。”
“所以，”李明的声音陡然拔高，“等你的所有标准流程走完，黄花菜都凉了！我们只有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之后，账号就没了！永远！”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苏小小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上。
是啊。
二十四小时。
法律是严谨的，但严谨也意味着缓慢。
而网络暴力的发酵，却是以秒来计算的。
“那你想怎么样？”林晚晴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坐以待毙吗？还是说，你想在网上跟那些没有底线的营销号对骂？那只会让事情更糟！”
在她看来，李明的反应，是非理性的，是外行人的情绪化表现。
“不。”李明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我们不澄清，不删帖，也不报警。”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开直播。”
“什么？！”苏小小第一个尖叫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晚晴也愣住了，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疯了？”苏小小冲到李明面前，抓着他的胳膊，“现在开直播？你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你没看到那些评论吗？他们会把我生吞活剥的！”
“李明，我必须提醒你。”林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这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你现在主动暴露在公众面前，等于把自己当成靶子，让所有的攻击集中。这是在火上浇油，是公关上的自杀行为！”
“我不同意。这不仅会毁了你们的工作室，还会让我的投资和我的名誉都受到牵连。”
这是林晚晴第一次，明确地表示反对。
在她看来，李明的这个决定，已经超出了商业冒险的范畴，纯粹是赌徒式的疯狂。
“林律师，你说的都对。”李明看着她，语气却异常平静。
“在你的世界里，规则、法律、证据，是一切。用事实和程序，去打败对手。”
“但在我的世界里，在流量的世界里，真相，根本不重要。”
“情绪，才是一切！”
“他们用恶意剪辑的视频，煽动了观众的愤怒和同情。我们现在拿出一百个证据，去证明那是假的，有用吗？没用！观众只会觉得我们在狡辩！”
“用事实去对抗情绪，是最低效的办法。唯一能对抗一种情绪的，只有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
李明的话，如同惊雷，在林晚晴的脑海里炸开。
她无法完全理解，但她本能地感觉到，李明正在触及一个她从未涉足过的，疯狂而危险的领域。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她问。
李明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转向了已经泪眼婆娑，满脸惊恐的苏小小。
他伸出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小小，你信我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小小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决绝。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理智告诉她应该听林晚晴的，但情感上，她却无法拒绝李明的这个问题。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李明收回手，环视着两人。
“我们今晚就开直播。”
“直播的主题，就叫——”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林晚晴和苏小小都瞠目结舌的名字。
“一场关于网络暴力的，现场实验。”
“林律师，你负责联系所有我们能联系到的媒体和平台方，告诉他们，今晚九点，‘小小厨房’直播间，将对本次事件做出唯一回应。”
“而你，小小……”
李明看着她，下达了一个堪称诡异的指令。
“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
“从直播开始到结束，你只需要坐在镜头前。”
“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