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姐不见客。”
花臂男人的声音像是掺了砂砾,每一个字都透着不耐烦。他轻蔑的眼神,在李明他们身上来回刮过,像是在审视几只误入屠宰场的羔羊。
“特别是你们这种,看起来就不属于这里的人。”
这话带着刺,扎得人心口发堵。林薇下意识地挺直了背,产品经理的本能让她想立刻反驳这无端的冒犯。
萧焰更是直接,往前踏了半步,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
李明伸手,不着痕迹地拦住了他。他看着花臂男人,语气依旧平和。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和她谈谈。关于她的音乐。”
“呵,谈音乐?”花臂男人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每天都有人想跟焰姐谈音乐,谈理想,谈未来。你们算老几?”
后台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个叫萧燃的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换下了舞台上那件汗湿的T恤,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露出瘦削但线条分明的肩膀。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拧开瓶盖,看都没看门口的这群人。
“吵什么?”她的声音比歌声里更冷,带着演出的疲惫。
“焰姐,几个不知道哪来的,说要找你谈谈。”花臂男人立刻换上一副恭敬的姿态。
萧燃这才抬眼,目光扫过李明一行人。那眼神像探照灯,冰冷,锐利,不带任何情绪。
林薇抓住机会,立刻上前一步,脸上挂起了最职业的微笑。
“你好,萧燃小姐。我们是一个初创项目团队,我们觉得你的音乐非常有力量,很符合我们产品的精神内核。我们想签下你,为你提供一个全新的平台,让你成为我们的声音……”
她的话还没说完。
“滚。”
一个字,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林薇精心准备的所有话术。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从业以来,面对过最苛刻的甲方,最难缠的对手,也从未受过如此直接的羞辱。
“你……”
“听不懂人话?”萧燃仰头灌了一口水,喉结滚动,眼神里全是讥诮,“我唱歌,不是为了给你们这种人的产品做包装纸。”
林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后退了半步,说不出话来。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萧焰忍不住了,他最见不得自己人受委屈,“我们是真心觉得你的歌好!想给你一个更好的机会!你这是什么态度!”
萧燃的目光转向他,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
“机会?就凭你们?”她嗤笑一声,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得咯吱作响,“一群西装革履的失败者,跑到我的地盘来,想用我的歌,去包装你们那个听起来就虚伪透顶的‘理想国’?”
失败者。
这个词,再一次,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每个人脸上。
他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标签,可从这个陌生女孩嘴里说出来,羞耻感却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们不是……”沈语馨想小声辩解,却被萧燃的眼神冻了回去。
“不是什么?”萧燃向前走了一步,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你们连自己的烂摊子都收拾不干净,还想来拯救谁?玩过家家吗?”
她的话,像无数根针,扎进了他们刚刚被唐柔撕开的伤口里。
“别用你们那套资本家的嘴脸,和自以为是的理想,来污染我的音乐。”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整个团队的气氛,降到了比地下室的温度更冷的地方。他们满怀希望而来,却被剥得体无完肤。所有的计划,所有的说辞,在这个带刺的女孩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就在这片死寂中。
李明动了。
他没有开口谈合作,也没有辩解他们的理想。
他只是走上前,在萧燃即将踏入后台的前一刻,将自己手里那瓶未开封的水,递了过去。
萧燃的脚步停住了。她皱着眉,回头看着这个从头到尾都沉默着的男人。
“你又想干什么?”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戒备。
李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燃烧着怒火和疲惫的眼睛。
“你刚才的歌,”他开口,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却异常清晰,“让我想起了一个船长。”
萧燃愣住了。
这个比喻,太奇怪了。
“在一条所有人都以为要沉没的船上,”李明继续说,“所有水手都在哭喊,咒骂,或者向上帝祈祷。只有那个船长,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他不说一句话,只是用斧头,一下一下,砍断了象征着身份的华丽船桅,把它当成修复船底破洞的木板。”
“他不在乎船还能不能扬帆远航,他只想让这艘破船,别他妈的沉下去。”
“别人看他,是疯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去哪。”
李明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恭维,也没有任何企图。
他只是说出了他听到的。
整个走廊,安静得只剩下远处人群散场的嘈杂声。
萧焰,林薇,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李明。他们没想到,在所有商业逻辑和宏大叙事都崩塌之后,李明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去解读那场狂暴的演出。
萧燃眼中的讥讽和攻击性,第一次,褪去了一点。
她看着李明,那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探究。
这个穿着衬衫,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男人,好像……有点不一样。
就在这短暂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和解”的沉默中,一个油腻的声音,粗暴地打破了气氛。
“哟,宝贝儿,唱完了怎么不进去歇着?跟这几个穷酸聊什么呢?”
一个穿着花哨丝绸衬衫,戴着大金链子的油腻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保镖,一脸横肉。
男人无视了所有人,径直走到萧燃身边,一只手极其自然又粗鲁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萧燃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僵硬。
油腻男人这才斜着眼,看向李明,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占有欲。
“她的人,和她的歌,都是我的。”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你们,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