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腻男人的一只手，像条油滑的蛇，缠在萧燃的肩上。
萧燃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僵硬如铁。
她眼里的火焰，熄灭了。
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油腻男人这才斜着眼，看向李明，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赤裸裸的占有欲。
“她的人，和她的歌，都是我的。”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酒熏得发黄的牙。
“你们，滚远点。”
空气凝固了。
花臂男和后台门口的其他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像是畏惧着什么。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萧焰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最恨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杂碎。
他往前一步，拳头已经捏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萧焰！”
李明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很重。
萧焰回头，看到李明冲他摇了摇头。
他眼中的冷静，像一盆冰水，浇在萧焰的怒火上。
不能动手。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对方还有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保镖。
那两个黑衣壮汉，像两座铁塔，一左一右立在油腻男人身后，眼神阴沉地盯着他们，手已经按在了腰后。
鼓起的衣料下，不知道藏着什么。
林薇的脸色惨白。
她不是没见过嚣张的人，但在商场上，再嚣张的对手，也遵循着最基本的文明规则。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本身就是规则。
一种野蛮的，不讲道理的规则。
沈语馨更是吓得往后缩了缩，紧紧抓住了林薇的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那个油腻男人，被萧焰的怒吼逗乐了。
他松开萧燃，慢悠悠地走到萧焰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哟，小伙子，火气挺大啊？”
他伸出油腻的手，想去拍萧焰的脸。
萧焰猛地一偏头，躲开了。
“别碰我！”
“呵。”油腻男人也不生气，他收回手，用一种看宠物的眼神看着他，“有脾气，我喜欢。”
他转向李明，笑容更加放肆。
“管好你的人。在这儿，不是嗓门大就有用的。”
他轻蔑地扫过他们所有人。
“看你们这人模狗样的，从哪个写字楼里跑出来的？迷路了？”
他身后的保镖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比刚才萧燃的冷言冷语，更让人无法忍受。
因为萧燃的刺，是对着整个世界。
而这个男人的恶意，是精准地，只针对他们。
李明团队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他们引以为傲的体面，此刻成了最可笑的标签。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李明忽然动了。
他没有像萧焰那样愤怒，也没有像林薇那样僵硬。
他只是平静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一个极其斯文的动作。
然后，他开口了。
“这位先生，你好。”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油腻男人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想看看这只看起来最无害的绵羊，要说出什么花来。
“我们是‘启明’文投公司的。”
李明语气平淡地报出了一个名字。
“目前正在对‘黑铁之心’这个场子，以及旗下的乐队，进行投资价值评估。”
文投公司？
投资价值评估？
这几个词一出来，不光是油腻男人，连他身后的保镖都愣了一下。
林薇和萧焰也猛地看向李明，眼中全是错愕。
我们什么时候成文投公司了？
李明没有理会同伴的震惊，他继续看着油腻男人，目光平静而专注。
“本来，我们对萧燃小姐的商业潜力非常看好。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男人搂在萧燃肩膀上的手。
“看来，这里的经营环境，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把“经营环境”四个字，咬得特别清楚。
瞬间。
整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不再是几个误入此地的“小白领”和地头蛇的私人冲突。
而是“投资方”，对“投资目标”经营状况的一次现场考察。
油腻男人的笑容，第一次，收敛了起来。
他叫豹哥。
是这附近几条街的“话事人”，也是这家LiveHouse的实际投资人之一。
他玩女人，也玩音乐。
萧燃是他见过最野的一匹马，也是他认为最能下金蛋的鸡。
他可以容忍她的一切臭脾气，但绝不容忍任何人，动他的钱袋子。
“文投公司？”
豹哥重新审视着李明，眼神里带着怀疑和探究。
“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们是初创公司，行事比较低调。”李明面不改色地胡扯，“主要关注一些有潜力，但还没被主流资本发现的原创音乐人。”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他们为什么名不见经传，又抬高了他们的“专业眼光”。
林薇立刻反应了过来。
她强压下内心的震惊和慌乱，往前站了一步，瞬间切换回了产品经理的专业模式。
“是的，豹哥是吧？”她从豹哥和花臂男的对话里捕捉到了这个称呼，“我们公司认为，像萧燃小姐这样有原始爆发力的艺人，正是当下市场所稀缺的。如果包装得当，未来的商业价值不可估量。”
她的话，比李明的更直接，也更充满了诱惑力。
萧焰也闭上了嘴，虽然心里还是憋着火，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豹哥沉默了。
他看着李明，又看了看林薇。
这两个人，一个沉稳，一个干练，配合得天衣无缝。
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如果是真的投资公司……
那事情就不能用老办法解决了。
万一真是条大鱼，因为这点小事给吓跑了，那可就亏大了。
后台走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紧张的火药味散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业谈判前的试探和博弈。
萧燃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着李明和林薇，像在看两个高明的骗子。
但她没有戳穿。
她只是看着，眼神里是一种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在豹哥似乎被唬住，气氛有所缓和的时候。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比刚才更加阴冷。
“说得不错。”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旁边墙壁。
墙上，贴着一张乐队演出的海报。
海报的C位，正是抱着吉他，眼神桀骜的萧燃。
豹哥走到海报前，伸出手。
刺啦——！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
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将那张海报，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纸张破碎的声音，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明和林薇脸上的镇定，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
萧焰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萧燃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
一抹浓烈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杀意的寒光，从她眼底一闪而过。
但仅仅是一瞬间。
豹哥回头，用一种警告的，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敢乱动一下试试。
萧燃眼中的杀意，被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她垂下眼，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豹哥很满意她的反应。
他将撕碎的海报揉成一团，随手扔在地上，然后用脚尖碾了碾。
“投资？包装？”
他踱步走回李明面前，用那只刚刚撕完海报的手，重重地拍了拍李明的肩膀。
“小子，跟我玩这套？”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狗屁公司，也别跟我谈什么商业价值。”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威胁。
“我只告诉你们一件事。”
他凑到李明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在这儿，我就是规矩。她，萧燃，是我的人。我想让她唱，她就得唱。我不想让她唱，她就得乖乖闭嘴。谁来都没用。”
说完，他直起身，脸上又挂起了那种油腻的，令人作呕的笑容。
他环视了一圈脸色煞白的李明团队。
“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
“给你们三天时间。”
他的眼神陡然变冷。
“三天之内，我要是还能在这附近，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
他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就别怪我，不讲道理了。”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搂着僵硬的萧燃，转身就往后台深处走去。
“宝贝儿，累了吧？哥带你去吃宵夜。”
两个黑衣保镖，最后用警告的眼神扫了李明他们一眼，也跟了进去。
走廊里，只剩下李明团队，和那个一直低着头的花臂男。
死寂。
空气里，还残留着豹哥身上那股劣质香水和威胁的气息。
刚才那短暂的智斗胜利的错觉，被现实砸得粉碎。
他们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花臂男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也进了后台。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这帮混蛋！”萧焰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薇的嘴唇在微微颤抖，愤怒，屈辱，还有一丝后怕。
沈语馨的眼眶已经红了。
他们满怀着被歌声点燃的希望而来。
却一头撞上了一堵名为“现实”的，肮脏又坚硬的墙。
李明沉默着，看着地上那团被踩烂的海报。
就在这时。
后台的门，又开了一条缝。
萧燃探出头来。
她的脸色很差，嘴唇上甚至能看到一丝血痕。
她看着李明，眼神冷漠得像一块冰。
“别多管闲事。”
“这不是你们能玩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