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章面色冷淡,一巴掌拂开赵祥花的手。
他懒得和这种人生气,若是当街大吵大闹,岂不把他自己也变成个泼妇了?
“我也要念书,今天过来看看先生在讲什么。”徐章说。
他好了的事终归是瞒不住的,与其装傻混着偷听,不如说他打算来私塾上课,给私塾的先生画个饼。
等他弄到考试范围,再随便找个理由离开便是。
“你说什么?”赵祥花掏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傻子说他要念书?”
那头,秦冠也听见徐章的话,大步走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腰都弯了!
他今年已经十四岁,却和十二岁的徐章差不多高,被养得很胖,但不怎么壮,看着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虚胖。
“就算你不流口水了又能怎么样?还真想考童生?你认识几个字啊?超过五个了吗?痴人说梦!真是笑死我了……”
听了这话赵祥花当即就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又轻蔑道:“就是!你爹倒是中过举,还不是早早就死了?你们家压根就没这命!”
徐章往私塾里走的脚步一顿,眼底掠过阴沉。
说他可以,说他爹,不行!
但他面上还呵呵笑着,问秦冠:“你不傻,所以你背书肯定背得很好,对吧?”
“这不是放屁吗?我当然什么都知道!”秦冠的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那二哥我问你,莫道文儒无壮志,胸藏丘壑即长城,这首诗的前一半是什么?”
秦冠一下子被问愣了。
若是说前句接后句,大多数人都能接上来,但说后句接前句,却很容易卡壳。
旁边来看热闹的弟子越来越多,秦冠也越来越慌,更是答不出!
“剑悬壁上凝寒月,笔搁案头忆旧征。”等了片刻,徐章说出答案,还懊恼地补了一句,“二哥竟然不会啊,都怪我,不该问。”
秦冠没想到自己竟被考住,还被嘲讽!他气得面色涨红:“谁说我不会的!无非是,是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徐章浑不在意地一笑:“那二哥,这首诗的意象又是什么呢?诗人金雁秋如此知名,你不会不懂他这首诗表达的含义吧?”
秦冠一张脸更是又红又僵,一只手紧紧攥住衣衫下摆:“我当然知道!寒月……便是冬日的夜晚!他心怀家国,文人也有武将气魄,这岂不是很好理解!”
“说得真好!”他话音刚落,赵祥花立刻就称赞起来,随后狠狠瞪了徐章一眼,“你无非是刚刚从傻子变成正常人而已,自以为有多聪明?还想考你二哥?他可是六岁就在吴先生这儿读书了!”
“原来二哥已经读了八年书,真是厉害!”徐章故作惊讶,“八年了,肯定早就考上秀才了吧?”
若是他考上了,也不会在这私塾念书了。
徐章一脸无辜的模样,仿佛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却将赵祥花和秦冠母子俩气得天灵盖都快被掀翻!
“对了。”挠挠头,徐章又说,“这首诗表达的意思二哥你好像说错了,百年前金雁秋是我大顺宰相,更是让那时的帝王对于文武之志进行重新定义,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不然,岂不是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完,他还呵呵笑了两声。
“你——”
秦家虽然不算有钱,可秦冠却是个被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小少爷,哪被人这样羞辱过,一下子连眼圈都气红了,伸手去赵祥花衣袖,“娘你看他……”
“徐章,你胡扯什么!”
赵祥花没想到自己儿子竟在大庭广众下被徐章下了面子!扬手就要抽他的耳光:“给我滚回家去!”
“徐小生。”
突然间,不远处响起一道柔和的男音,正是私塾的先生,吴先生。
“你刚才说金雁秋的诗文让帝王重新定义文武之志,可否仔细解释一下,是何含义?”
吴先生话一出口,四下里看热闹的人都呆住了。
秦冠愣愣地张着嘴,赵祥花的手也僵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私塾先生个顶个都是傲气之才,吴先生更是严厉,常抡着戒尺教训人。
怎么现在对徐章态度竟带着一丝恭敬?
甚至在说这番话时,让人觉得他并非在考校徐章,而是他也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在请教!
“这个嘛。”
徐章脸上,依旧挂着谦虚的笑容。
“莫道二字便是直接反驳所谓文儒无壮志的偏见,文儒有剑指天涯之勇,武夫也有笔绘山河之智,长城是武的象征,却与文儒的胸藏沟壑对等,正说明,即便只能握笔,但心中有报国之志,便也有家国担当。”
他语气从容流畅,仿佛这番话早已被他准备了无数次一般。
“当年康祖帝便是听了这首诗之后,才开始在朝中重文轻武,这不仅是一首诗,还是我大顺的历史啊,读书人肯定都知道的,吴先生你说是吧?”
说完,他又憨憨地笑了两声。
这下,现场安静得有些诡异。
一个只会流口水的傻子突然间说出这么一长串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所有人都震惊得不敢眨眼!徐章是撞鬼了?还是被夺舍了!
很快,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吴先生脸上,想等着他大骂徐章说胡话!让他滚!
在众人的瞩目下,吴先生突然深吸口气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徐章的手!
“徐小生,你可有意愿来我这私塾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