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菀的手猛地捂住清荷的嘴，指尖冰凉。二人屏息凝神，只见不远处竹影摇曳间，隐约有个人影在晃动。
“嘘，别说话，那儿好像有人。”萧菀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清荷的耳畔，“咱们走近些看。”
清荷瞪大了眼睛，用力点了点头，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悲壮模样。萧菀这才松开手，迅速吹熄了灯笼。主仆二人借着月光，蹑手蹑脚地向前挪去。
待她们拨开层层竹叶，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竟是何水的贴身丫鬟翘儿。只见她手持一根树枝，正对着茂密的竹子狠狠抽打，嘴里喃喃自语：“不公平！不公平！上天真是不公平！凭什么人就要分成三六九等，凭什么你们就是当小姐当夫人的命，而我就是天生伺候人的命！”
竹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让那张原本清秀的面容显得有几分狰狞。
萧菀与清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波八卦来得有点猛。
萧菀激动地拉住清荷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我就说，我就说咱们来对了。原想着带你来竹林抓鬼，没想到抓住这么猛的八卦消息，咱们这一趟来值了。”
这回轮到清荷翻白眼了。她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一把捂住萧菀的嘴，低声道：“小姐，您小声些，别被她发现了。她要是发现了，咱们都没八卦听。”见萧菀瞪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点头，清荷这才松开手。
这时，翘儿已经不再抽打竹子，而是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对着月亮感慨：“我年轻貌美、温柔可人，为什么老爷就会看上这么个年老珠黄的女人，就偏偏没看上我呢？”
月光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此情此景，让萧菀觉得莫名熟悉——哦！原来是与貂蝉拜月的场景相似。只是这翘儿的颜值......咳咳，虽与貂蝉没有可比性，毕竟人家直接秒杀她。
但平心而论，翘儿这丫头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细腰小脸，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时候，思春也是正常。等等！思春？！
萧菀突然意识到什么。思春正常，一般这个年纪的丫头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只是她思春的对象好像有点不正常。她刚才说谁来着？老爷？这不是她那渣爹吗？！
萧菀被雷了个外焦里嫩。自己妹妹的丫鬟看上了自己的爹？！我嘞个去，这一天之内爆料不断呐。其实转念一想，看上何博文也挺正常。毕竟他确实长相俊美，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否则当年也不会让母亲一见倾心。现如今的何博文虽已过而立之年，但仍然身姿俊朗，能让不少女子倾心。不能因为自己对他有意见就否定了大众的眼光嘛。想到这里，萧菀便没有那么惊讶了。
“啊嚏！”清荷突然打了个喷嚏，在寂静的竹林中格外响亮。
萧菀一个大白眼丢过去：“我说你就不能忍着点吗？！刚才是谁让我小声点的，现在好了吧，大家都没得好戏看了。”
清荷用手指蹭了蹭鼻子，委屈巴巴道：“对不起嘛，晚上胡辣汤喝多了。”
翘儿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一脸警惕地走了过来：“谁在那里？”
萧菀自知理亏，索性也不躲藏，直接领着清荷走了出来。
见是萧菀与清荷，翘儿面上先是露出惊诧的表情，随后染上一层愠怒，冷着脸开口道：“呵呵，想不到郡主还有偷听别人讲话的爱好。”
萧菀却不急不躁，慢悠悠回道：“是偷听，但不是爱好。”
清荷激动地双手叉腰，将萧菀护在身后，一副要决斗到底的架势：“你说话放尊重点！我且问你，这是谁家？我家小姐在自己家里溜达，怎的还得跟你通报一声不成？”
这话说得在理。萧菀主仆偷听虽不对，但谁让人家是主子呢？翘儿理亏，便不再开口。
三人六目相对，气氛一时僵持。过了许久，倒是萧菀先开口道：“你喜欢我爹爹？”
此话一出，原本还一脸愠怒的翘儿突然脸红起来，露出一副小女儿娇羞的模样。
“你还不想我们把这件事说出去？”萧菀继续问道。
翘儿愣了一下，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同时心中疑惑：怎么感觉这郡主有点不按套路出牌？
话说到这里，萧菀也懒得做戏了，直接开口道：“好了，摊牌吧，别装了。”
清荷一脸不解地看着她。萧菀让她去边上等着，自己径直走到翘儿跟前。四目相对，萧菀率先开口：“我这丫头向来大马哈，你这些把戏糊弄得了她，却糊弄不了我。”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推理：“你从一开始就故意跟清荷套近乎，借她的口告知我你家中情况凄惨，好让我对你产生同情，放下戒备。随后在我和唐姨娘还有你家小姐的一系列争执中，你有没有在背后为她们出主意我不知道，但你明面上从不开口帮她们对付我，为的是向我表忠心。”
萧菀步步紧逼，翘儿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而今日竹林之事，”萧菀的声音陡然转冷，“表面上看来是我们偷听了你的秘密，而实际上，来的路上你分明碰见了为我取鱼食的小丫鬟明心。你早就知道我在莲池看鱼，而莲池旁边就是竹林。你在赌，赌我会不会过来正好撞见你的秘密，随后你将会用你准备好的说辞来糊弄我。”
翘儿的脸色渐渐发白，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很好，你赌赢了，我来了。”萧菀冷笑一声，“但同时你也没赌赢，因为我从一早便猜到你要说什么做什么。你想拿我作为你向上爬的垫脚石，却不知我早已洞察你的一切。你在何水与我之间两边讨好、两面三刀，真是好计谋呢，翘儿。是本郡主小瞧了你！”
萧菀一口气说完，不带喘息的，着实把翘儿唬住了。只见她步步紧逼，翘儿连连后退，一不小心未留意脚下的食盒，绊倒在地。
“不，不是这样的...”翘儿双手掩面哭了起来，声音哽咽，“你不懂，你根本不懂！你只说对了一半。是，我确实是想通过你去接近老爷，但不仅仅是为了荣华富贵...”
她抬起泪眼，眼中满是委屈与不甘：“唐姨娘平常守得严，老爷的身边别说是年轻漂亮的女人了，她是恨不得一只母蚊子都不让它飞到老爷身边！但是怎么可能？老爷正值盛年，他需要女人！唐姨娘她老了，她已经二十有五了，她应该给我们一些机会的！”
“是老爷需要还是你需要？”萧菀冷声反问，“我也理解你，毕竟你这个年纪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但府中这么多小厮马夫你看都不要，偏偏看上都差不多可以当你爹的老爷。翘儿，本郡主是该说你眼光高呢，还是虚荣呢！”
萧菀将“虚荣”二字咬得极重。翘儿虽被她看透心思，但还是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却见萧菀莞尔一笑：“你若无此心，那赶明儿我便做主，将你指给爹爹身边的贴身小厮春明如何？反正你不是说自己对爹爹有多痴情吗？正好你嫁给春明以后就可以天天见到爹爹了，再也没人会防你像防贼一样。你每天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开心吗？”
清荷这丫头更直接，当场拍手道：“这个主意好！正好全了翘儿的一片痴心。”她歪头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但奴婢觉得明儿个太晚了。老人们不是说嘛，好事要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咱们现下就去回了老爷，让这好事今天就敲定？怎么样怎么样，小姐奴婢这想法是不是特棒？求夸奖。”
清荷小可爱亮着星星眼看着萧菀。萧菀伸出食指轻戳了下她的额头：“小丫头这想法不错，回去奖励你一个鸡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见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翘儿只觉自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跪坐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却不知是因为计划败露的恐惧，还是因为美梦破碎的绝望。
竹影摇曳，月光如水。在这静谧的夜晚，一场精心设计的局被彻底揭穿，而另一场好戏，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