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重生嫡女之郡主斗庶女 > 第二十章:何水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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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过雕栏玉砌的同心桥,穿过翠影婆娑的竹心亭,何水被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迤逦行至萧菀所居的玉清院。晨光熹微,露水未晞,她衣裙上的银铃随着步伐清脆作响,一声一声,敲碎了清晨的宁静。

人还未至,声先到。

屋内,朝云与珊瑚二位姑姑早已端坐太师椅上,正与萧菀轻声交谈。门帘被丫鬟打起,何水一步踏入,霎时间,满室生辉。

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袭湖水蓝的纱质长裙,外罩珍珠薄纱,行走间流光溢彩。深蓝色锦带束出不盈一握的腰身,其下坠着一串细巧银铃,叮咚作响。最夺目的是她的面容——金箔剪成的菊花花钿贴于眉间,其上碎红宝石如星子闪烁,两腮胭脂是精心晕染的磨夷花汁,仿若桃花瓣瓣落于颊上,鲜妍明媚,咄咄逼人。

与她相较,主位上的萧菀确实素净得过了头。一身碧色锦衣,外罩栀子色琵琶襟上衣,如意髻上只簪一枚通透的碧玉簪子,薄施粉黛,眉目清淡。然而,那份自骨子里透出的从容气度,那份无需珠翠衬托的贵族风仪,却似无声的壁垒,将何水那身奢华轻易隔开,令其显得浮夸而不得要领。

萧菀见何水进来,唇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旋即起身,亲热地迎上去拉住何水的手,声音温软:“二妹来了,可曾用过早膳?”

她这般热情,反倒让一心预备应对刁难的何水怔在当场,一时忘了反应,只愣愣地站着。

这片刻的失礼,已尽数落入党两位宫中女官眼中。

朝云姑姑面色沉静,只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悦,垂眸不语。一旁的珊瑚姑姑则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她在皇后身边见惯了真正的世家贵女,原先觉得萧菀虽为郡主,有时未免失于疏懒,如今看来,这位何二小姐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利索。长公主早逝,这府里没了女主人教导,果然不成体统。

萧菀将二位姑姑的反应收于眼底,心中微哂。目的已达一半。她今日特意择选素雅衣饰,便是算准了何水争强好胜、处处欲压自己一头的性子,必会盛装而来。只是没料到,她竟蠢钝至此,打扮得如此奢靡招摇——当今天子崇尚节俭,连宫中饮宴都屡屡缩减,她一个庶女,这般做派,简直是自寻死路。

那两位姑姑依旧安稳地坐在太师椅上,并无起身见礼之意。萧菀是御封的郡主,她们行礼问安是规矩。而何水,一无品阶,二为庶出,她们是宫中正品女官,岂有向一个庶女折腰的道理?

何水却不懂这其中关窍,只觉这两个老奴婢目中无人,心中暗骂。想起生母唐丽怡昨日再三叮嘱,只得按捺火气,不情不愿地屈膝:“水儿给二位姑姑请安。”

朝云姑姑端起手边的粉彩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只从喉间逸出一声淡淡的“嗯”。珊瑚姑姑倒是活络些,笑着虚扶一把:“二小姐有礼了,快请起。昨日便听驸马爷提及,二小姐今日要与郡主一同习学规矩。既还未用早膳,那今日的课,便从这早膳的礼仪起始吧。云姐姐,您看呢?”

“可。”朝云姑姑依旧言简意赅,人淡如菊。

众人移步至一旁的檀香木圆桌。清荷领着二等丫鬟明心、兰心,悄无声息地布上菜碟。虽是早膳,却也极尽精致:鲍鱼、海参、鱼翅、肚片熬成的浓羹,清香剔透的冰糖燕窝,并几样清爽的开胃小菜,如酸笋、腌萝卜等。

二位姑姑立于一侧,开始熟练地为两位小姐布菜。

何水何曾见过萧菀日常这般用度?眼中几乎要放出光来,心底又妒又羡:难怪这死丫头肌肤欺霜赛雪,原是这样一日日用燕窝温补出来的!她腹中馋虫大动,面上却偏要装出一副嫌弃不合胃口、勉为其难的清高模样。

她那点小心思,岂能瞒过两位人精似的姑姑?朝云姑姑只作不见,珊瑚姑姑却险些冷笑出声,吃个早饭还这般拿腔作势,真是令人作呕。

一顿饭倒也用得大致安稳,只朝云姑姑轻声提点了萧菀一句:“郡主,再用得斯文些,小口些方好。”是怕她噎着,关切多于训诫。萧菀从善如流,连连称是。何水在一旁瞧着,心底鄙夷:真是废物,对两个老奴婢也这般恭敬,天生贱骨头!

膳毕,明心与兰心捧着茶盅进来。

珊瑚姑姑将一只骨瓷描金的茶盏递到何水手中。何水自觉姿态优雅地接过,用她认为最显高贵的动作,纤指轻翘,揭开茶盖,送到唇边,微微呷了一口。随即挑眉看向珊瑚姑姑,眼波流转间尽是得意——瞧见没,本小姐无师自通,何须你们来教?

下一刻,她却见珊瑚姑姑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不仅珊瑚,连朝云姑姑、萧菀,乃至满屋的丫鬟,全都用一种惊诧万分的神情望着自己。

何水狐疑地蹙眉。她又看向自己带来的丫鬟,那些丫鬟却纷纷低头躲闪她的目光,一脸茫然无措。

萧菀迟疑片刻,觉得此事难以口述解释,不如示范。她便也端起自己的茶盏,依样揭开,饮入一小口茶水,随后将茶盏递给明心,取过绢帕,优雅地掩住唇,微微侧身,将口中茶水无声地吐入了旁边小丫鬟捧着的盂盆之中。

朝云姑姑见状,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天家规矩,许多东西原是刻在骨血里的,这位郡主平日散漫,真到了场合,却不曾忘却。

何水的脸霎时间红透,如同染了最艳的胭脂。她这才知晓,那饭后第一盏茶,并非用以饮漱,而是……漱口之用!从未有人教过她这个!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攫住了她,眼眶立刻便委屈地红了。

二位姑姑见她如此,倒也不好再深责。珊瑚姑姑只吩咐丫鬟们速速收拾了桌面,语气缓和了些:“二位小姐稍事歇息,片刻后,便开始今日的正课。”

早膳的插曲过后,教学正式开始。虽是驸马何博文应了唐丽怡所求,让何水一同来学,但两位姑姑的教学重心,显然仍放在萧菀身上。

“贵族女子所需修习甚多,琴棋书画自有专门的女师传授。奴婢今日与郡主讲的,仍是老生常谈——礼仪。”朝云姑姑声音平稳,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菀一听又是这个,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她生性不喜拘束,这些繁文缛节每每让她头疼不已。

何水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牢牢记着母亲唐丽怡传授的八字真言:“脸皮要厚,死缠烂打”。一个上午,她皆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一举一动力求完美。见朝云姑姑对自己态度疏淡,便转而专攻看起来更随和些的珊瑚姑姑。

“郡主您请看,”珊瑚姑姑正耐心指导萧菀,“执帕时指尖需轻捻,仿若弱柳扶风,步态移转间,脚尖微向前,步幅切记要小……”

话未说完,便被何水脆生生打断:“姑姑,您看我这样做可对?”她边说边将珊瑚姑姑拉到自己身边,几乎是将人从萧菀跟前拽开,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姿态,力求每一个细节都得到关注和指点。

她这般喧宾夺主,浑然忘了自己只是那个“顺带”来学的。

珊瑚姑姑一面应付着何水,一面用眼角余光留意萧菀。只见萧菀早已完成了方才所教的内容,却并不急躁,只安静地立于一旁,耐心等待着教学进度慢了许多的何水,面上不见半分不耐。反观何水,虽则积极,却总透着一股刻意的卖弄和过火的殷勤,失之于自然。

两位姑姑皆是洞明世事之人,一上午的观察,心下已对两位小姐的资质心性,有了清晰的评判。

教学的内容虽只是基础仪态,但要求极为严苛。朝云姑姑重在理论典故,引经据典,讲述历代贤后淑女的风范;珊瑚姑姑则侧重实操,亲自示范,再将不对之处一一掰开揉碎,细细纠正。

一番演练下来,不仅是萧菀与何水,就连一旁随侍的丫鬟们,不知不觉间,行止言谈也悄然变得规整起来。

歇息时分,珊瑚姑姑笑着对两人道:“前些时日奴婢去定北侯府给崔家小姐们授课,她们学得可不如二位小姐快呢。”

累得几乎直不起腰的何水,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带着几分得意。萧菀也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因活动而泛出健康的红晕。

两姐妹,一个清丽如空谷幽兰,一个艳丽若三春桃李,这一笑,恰似明珠玉露交相辉映,竟让满室的丫鬟婆子们看得有些怔忪——自家的小姐,不知何时,已悄然长大,展露出这般动人的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