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重生嫡女之郡主斗庶女 > 第二十一章:人心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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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严格训练下来,成效斐然。两位小姐的坐立行走、言谈举止,皆肉眼可见地变得端庄得体。因着朝云姑姑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时时盯着,萧菀也不敢如往日那般躲懒,上午规规矩矩跟着学礼仪,下午便跟着女师复习琴棋书画,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这日晚膳后,夜色初笼,庭院中凉风习习。萧菀正坐在玉清院那架秋千上,由清荷与紫雁一左一右轻轻推着,慢悠悠地荡着,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刻。却不料,院门外悄摸溜进来一个身影,打破了这份宁静。

“翘儿?你怎么来了?”清荷眼尖,先瞧见了那鬼鬼祟祟的人影。紫雁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将人拦在了几步开外,语气冷硬。她习武之人,气息沉穩,此刻面覆寒霜,目光如剑,直刺得翘儿不敢抬头。

翘儿确是偷溜出来的,不时紧张地回望身后,生怕有人尾随。她怯怯地看了一眼秋千上的萧菀,见她未发话,只得对紫雁连连应声:“是,是,奴婢记下了,以后唤郡主。”

“过来吧。”萧菀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紫雁这才收回手。翘儿如蒙大赦,赶紧小步快走到萧菀跟前,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郡主,奴婢…奴婢近日发现,二小姐她…她晚上总偷偷在房里练舞呢!那认真的架势,奴婢瞧着,怕不是…怕不是在为中秋宴做准备?”

“中秋宴?”萧菀秋千微顿,眉尖轻蹙,“中秋宫宴,庶女并无资格列席。她为何准备起中秋宴的节目?你可会错了意?”

“奴婢……奴婢是听……”翘儿扭捏着,双手绞着衣角,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紫雁最看不惯这等作态,冷声斥道。

翘儿被吓得一哆嗦,再不敢犹豫,闭着眼快速说道:“奴婢听二小姐跟下人们炫耀过,说是…说是唐姨娘费了天大的力气,才帮她争取到的机会……”话音落下,翘儿自己的脸先红了,仿佛说了什么极不得体的话。

不止是她,萧菀、清荷乃至冷面的紫雁,脸颊都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在场的虽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但其中关窍,大家心照不宣。

萧菀此刻是真真切切地对何水这人才感到无语。这蠢货,竟以为这是何等光彩之事,殊不知旁人早在背后揣测唐丽怡是用何种手段才“争取”到的。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家坑爹,她坑娘。

“我知道了。”萧菀压下心绪,语气恢复淡然,“此事你打听有功。清荷,打赏。”

清荷应声,从随身携带的绣花锦囊里取出一块不小的碎银锭子,递了过去。

“给两块。”萧菀心情颇好地追加。这消息值得这个价。清荷又取出一块,一并塞到翘儿手中。翘儿攥着冰凉的银锭子,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千恩万谢后,欢天喜地、一步三回头地溜出了院子。

“小姐,她的话可信吗?”望着翘儿消失的方向,紫雁眉头紧锁,出声询问。

清荷更直接,对着那背影轻啐了一口:“我瞧她那见钱眼开的财迷样,不像有假。为了赏银,她什么事不敢说?”

萧菀脚尖点地,让秋千微微晃荡起来,声音飘在晚风里:“不管可不可信,何水此番若真如此,便是自寻死路。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她不再多想,仰头望向天际初升的星子。

秋千轻轻摇曳,勾起久远记忆。曾几何时,也是在这架秋千上,母亲长公主在她身后温柔地推着,笑声如银铃……那时从不担心会摔下,因为身后永远有最坚实的守护。母亲,您放心,君心如今,能保护好自己了……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礼仪学习了大半个月后,珊瑚与朝云二位姑姑终向何博文辞行。八月十五中秋乃宫中大宴,她们身为皇后与太后身边的得力女官,不可或缺。何博文深知此理,不敢强留,依例厚赏后,执意恳请二位务必留下用了午膳再启程。

午膳设于府中正阳南面大堂。梨花木原木长桌光可鉴人,碗碟皆是上等瓷器。何博文恭敬地将二位姑姑请入,甚至欲请她们坐上首正座,被二人坚决辞谢。她们只福身行礼,便自行走到旁边的红木椅前,待何博文落座后,方才优雅入席。

萧菀来时,乖巧地向父亲行了礼,安静地坐在他下首。几人坐定,唯独缺了何水。何博文面露些许不满,催促小厮:“去看看二小姐好了没有,怎可让长辈久候。”

小厮春明刚应声欲去,便听得一道清越婉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让老爷和姑姑们久等,皆是妾身的不是。”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唐丽怡。

自上次被勒令搬院后,萧菀已多日未见她。不知情者或以为她安分守己了,但唯有真正与她交过手的萧菀才明白,这女人沉寂之时,多半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浪。果然,大招来了。

只见唐丽怡婷婷袅袅地步入厅堂,身段较以往更显苗条玲珑。一袭淡蓝色素锦衣裙紧裹其身,外罩一件飘逸的白色纱衣,恰到好处地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与清晰可见的锁骨。裙摆逶迤,步伐翩翩,似弱柳扶风。三千青丝绾成一个风流别致的发髻,斜插一支赤金步摇,一缕青丝垂落胸前,平添几分成熟风韵。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精心打扮过的母女吸引了去。何水见状,更是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唐丽怡倒是礼数周全,先领着何水向何博文行了礼,又转向二位姑姑,深深福了下去,声音柔婉得能滴出水来:“今日得见二位姑姑芳仪,妾身不胜欣喜。万分感激二位姑姑近日来对水儿的悉心教导。只恨妾身愚钝,揣摩不透二位姑姑的喜好,便自作主张,备了两件勉强能入眼的小玩意儿,聊表谢意,还望姑姑们千万笑纳。”

说罢,她身边的佩儿和惠儿便捧着两个做工极其精美的掐丝檀木盒子上前,恭敬地递向二位姑姑。

朝云与珊瑚对视一眼,皆未伸手去接。厅内一时静默,气氛微凝。

良久,倒是珊瑚姑姑先动了。她伸手接过其中一个盒子,轻轻打开,瞥了一眼,便低呼一声:“嚯!姨娘真是好大的手笔!”那声音里听不出是赞叹还是别的什么。

萧菀顺势望去,只见盒内红丝绒衬底上,赫然躺着一支金光璀璨的六尾凤头钗,凤嘴之中衔着一颗硕大圆润、光泽堪比南珠的珍珠,价值不菲。

见朝云姑姑仍无动静,唐丽怡亲自上前,打开另一个盒子,将其中的物事展示给朝云姑姑。萧菀瞧见,那是一对水头极足、翠色欲滴的翡翠耳环,成色堪称极品。

然而,朝云姑姑只淡淡瞥了一眼,便漠然转开了视线,显然不愿买账。

何博文见此情景,心中大惊,暗叫不好。唐丽怡今日这番举动,竟全然未曾与他商量过!他心下暗骂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朝云姑姑跟随太后大半辈子,太后潜心礼佛,清心寡欲,她身边最得力的人,又岂会看重这些黄白俗物?愚不可及!真是愚不可及!

珊瑚姑姑见状,将手中的凤头钗拿在指尖把玩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将那金钗放回盒中,语气疏离却又不失礼数:“姨娘实在太客气了。只是奴婢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这凤头钗……戴着怕是于礼不合,有不敬之嫌。虽说咱们大兴朝有制,除九尾凤钗唯正宫皇后娘娘可佩戴外,其余尾数的凤钗,各位有诰命的管家太太们也可妆点。但正因是管家太太们之物,奴婢就更是戴不得了。姨娘的心意,奴婢心领了。”

“这……”唐丽怡一时语塞,满脸错愕。她记得出阁前,母亲明明告诉她,宫中那些姑姑们的关系,全是靠金银打点出来的,怎么到了这儿,竟全然不管用了?

见她还想辩解,何博文赶忙出声打断,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警告:“还愣着做什么?既来了,就赶紧入座吧!”他递过去一个不满的眼神。

唐丽怡接收到何博文的目光,虽心有不甘,倒也知趣地闭了嘴,拉着何水准备在末座坐下。

岂料,众人刚拿起筷子,一直沉默的朝云姑姑忽然开口:“驸马爷,且慢。”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唯有珊瑚姑姑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动,心知她这位老姐妹要发难了。

只听朝云姑姑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矩:“唐姨娘既是妾室,按规矩,便断没有与主客同桌用膳的道理。此刻应起身,侍立布菜方合礼制。”

唐丽怡的脸瞬间青白交加,精彩纷呈。没错,大兴朝是有这规矩,但那多是针对那些毫无家世背景的贱妾!她可是堂堂二品礼部尚书的嫡女,是贵妾中的贵妾!抛开规矩不谈,以她的身份,完全有脸面坐在这里!这老虔婆,分明是故意羞辱!

可何博文却不这么想。他身为男子,并未思虑到贵贱妾室这一层,只觉得朝云姑姑所言乃是正理,规矩不可废。便对唐丽怡道:“既如此,那你便起来,为大家布菜吧。”

唐丽怡哀怨地瞥了何博文一眼,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推脱,只得一脸屈辱地从刚刚捂热的凳子上起身,接过丫鬟递来的长筷,开始为众人布菜。

她心中憋着气,下意识地先夹了一筷子何水平日最爱吃的鲜冬菇煨鸡,放入何水碗中。

“姨娘,错了。”珊瑚姑姑立刻眉头一皱,出声纠正,“按规矩,姨娘布菜,第一箸应奉与席间品阶最高者。郡主在此,自当先敬郡主。但驸马爷乃一家之主,孝道为大,故此膳应先奉驸马,再奉郡主。姨娘怎会先夹予二小姐?这些规矩,姨娘昔日待字闺中时,竟未曾学过吗?”

这话问得唐丽怡脸颊绯红。她确实没认真学过。待字闺中时,她心高气傲,自诩才女,一心扑在琴棋书画上,对于这些“伺候人”的细致规矩,从来不屑一顾。谁知风水轮流转,竟真有需要她亲自“伺候人”的这一天!

“这种伺候人的东西,谁耐烦去学!”何水见母亲受窘,忍不住小声嘟囔,童言无忌,却恰恰道出了唐丽怡的心声。

“哦?”珊瑚姑姑并未直接理会何水,转而看向唐丽怡,目光锐利,“姨娘也是如此认为的?”

唐丽怡咬着唇,将头埋得更低,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女儿的话。

珊瑚姑姑目光一转,又落在萧菀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郡主呢?也是如此以为的吗?”

萧菀心中几乎要失笑。她内里早不是十三四岁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但面上却极力装出符合年龄的懵懂模样。她歪着头,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下,才脆生生地开口:“菀儿觉得,学会布菜也没什么不好呀。这样以后就能知道爹爹喜欢吃什么,可以亲手为爹爹布菜,讨爹爹欢心了呀。”

这回答,简直完美到了极致。既全了唐丽怡母女的脸面,未直接批判,又将“孝道”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天真烂漫中透着贴心。

何博文闻言,猛地一怔。他没想到萧菀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像是被轻轻触了一下,泛起阵阵夹杂着愧疚的暖流。这孩子……何时与自己生分到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刻意讨好的地步了?

他不由地再次仔细打量起这个常常被自己忽略的大女儿。萧菀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与长公主感情不睦,但孩子无辜,他也曾将她抱在怀里,视为珍宝般疼爱过。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目光和父爱,更多地投注在了小女儿何水身上……此刻,看着萧菀那双亮晶晶、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何博文这个素来偏心的父亲,心中难得地暖融了一下,生出几分真实的怜爱。他伸出手,将萧菀轻轻搂进怀里,声音是少有的温和:“菀儿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爹爹了。”

骤然落入这个久违的、带着父亲气息的怀抱,萧菀有一瞬间的恍惚,险些沉溺于这片刻的温情。但下一秒,手腕上冰凉的玉镯触感提醒了她前世的惨烈结局,想起何水最后那恶毒的话语,她的心骤然一凉。然而,她终究没有挣脱这个怀抱。或许有逢场作戏的考量,或许……心底深处,仍残留着一丝对父爱的卑微奢求。

珊瑚姑姑在一旁看着这父女相拥的一幕,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满心不情愿的唐丽怡和一脸不屑的何水,心中已是明镜似的。她忍不住暗自赞叹萧菀的聪慧与得体,一个十三岁的女娃,说话办事竟能如此圆融周到,实属难得。再看另一边,她心下冷笑,这长公主府果然是烂到根子里了,尊卑不分,目中无人!难怪来时皇后娘娘特意叮嘱,若是教不会,便不必强求。如今看来,这府里,会的人一点就通,不会的人,便是教上一年半载,恐怕也是丁点长进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