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外都吃了，还轮得到我们不？小娘子，快些快些——”
“排队！别往前挤，油锅烫！”
“掌柜的，给我切两张带走，家里孩子在学堂，放学正好。”
她应声快，手更快。
铲起、沥油、刷一圈花椒香油，啪地落在纸上。
纸包叠成小山，她手腕酸得发麻，偏又越翻越顺，像是掌心里也生了火。
风从街口又钻了一股，吹得挡布拍在竹竿上“啪啪”响。
茶肆门口有个伙计端着壶，脚下一滑，壶嘴里溅出一弯水，直奔她摊面。
她没看清，耳朵先听见一声“哎呀”，手里那张起锅半截的饼差点掉回油里——
眼角一撇，水花要砸案板，她把纸包一抬，两点溅在纸上，热汽一冒，饼没湿，倒是她手背上又添了一个红点。
伙计吓白了脸，“对不住对不住！”
她顺手把那张切了四瓣，递他一瓣，“小哥尝尝咱家的葱油饼，慢点。”
伙计愣了愣，耳根红到脖子，“……谢。”
他咬一口，眼睛就弯了，“真香。我回去跟掌柜说，下午还来买。”
排队的人更老实了些。
有人笑，“这小娘子，会做人。”
有人低声嘟囔，“会做饼更要紧——再慢我得饿死。”
“我牙口不好，要薄的。”
“我婆婆要焦一点，糊边她爱。”
“我家小的吃不得辣，你少抹点花椒。”
她一一应下。
薄的用小火、慢一点；糊边的翻晚一息；少花椒的只刷清油，起锅前撒一撮熟芝麻。
需求不同，香气却是一样的香喷喷的闻的人心痒。
茶肆里一个老客手里摇着盖碗，慢吞吞挪过来，“小娘子，你这饼……不该在西街卖。”
她一怔，“啊？”
老客叹，“该在更热闹的地方卖，或者——”
他抬眼往衙门口的影子里扫了一眼，笑，“或者找个后盾。”
她懂，也装不懂，笑，“先在这儿站住脚再说。”
学堂那头打了散学的锣，叮叮两声，孩子们像撒了线的风筝往这边颠。
先生在后头清清嗓子，自己却先一步走到摊前，拢袖，“三张，不着急，给孩子们让路。”
“先生先来。”她笑着把最规整的三张搁一旁，“这三张等会儿再热一热给您。”
先生挑眉，“会说话。”
咬第一口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烫，往后一仰，笑出声，“嗯。”
再没说话，边走边吃，袖口油了一点，自己都没看见。
孩子们排队像蜿蜒的小河，个个眼珠子都黏在锅上。
她切了一张成四瓣，分给队伍最后头的两个小个子，“回去路上吃，别跑着吃，摔了不赔。”
两个小孩连声“好”，脚下又蹦了两下，还是忍不住。
又有个年轻掌柜的挤到前头，账串在手里“哗啦”响，“给我十张，下午店里切酱肉，配你这饼，酒保准多卖两坛。”
“那你欠我个人情。”她眼睛一弯。
“陈记酱肉，报我名。”年轻掌柜朝她眨了下眼，笑得滑，“我这人情不小。”
忙到正午，手心里全是油，指节也木，腰像被人掰成了弓，还得拉着。她抬头看一眼天，日影从茶肆檐下挪到街心，风小了，人更多了。
也就在这时候，街口阴影里那伙人又动了——药铺檐下，两个身影站在阴里，一个掂着铜钱，指尖叮两下，嘴角斜斜的。
“没想到这娘们跑西街来了。”
“李府刚买了十张……”
“我没动她摊。”那人嘿地笑了一下，“挑水过街，脚下不稳，湿一湿，她这火就下不去。”
说完，两人往旁边一退，像一阵风，躲进了影子。
她没看过去。
只是忽然把挡布又紧了两圈，麻绳绕得更死。
然后把火往里推了一根短柴，火势稳，锅面稳。
一个挑水的少年扛着扁担晃过来，脚下踢着石缝，“哎哟”一声，水桶一歪，整道水就往她摊前泼。
她的手比脑子快，木板一抬，垫在案板前，水“哗”的一声打在板上，溅起的水珠落了一地，硬生生把那股子“阴招”化开。
少年吓得脸白，“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知道。”她回他两个字，手里饼没停，心口却“嘭”了一下，像被什么敲到了。
旁边看热闹的全看明白了，有人“啧”了一声，又有人把视线往药铺檐下瞟。
没人说破，队伍反而站得更齐。
“还剩几张？”有个赶路的汉子扛着包袱气都没喘匀。
“十来张。”
“全要，路上嚼。”他把钱往纸包上一压，笑得直，“我媳妇要是问我怎么迟了，我就说，怪这饼。”
“怪我。”她随口接，手里“唰”地把最后一张翻了个面。
管家又回来一趟，提着食盒，笑得意味深长，“老爷让人再添十张。”
“今日怕是添不上。”她把已经留出的十张递过去，“明早我先送。”
管家笑里带着几分长辈的疼惜，“姑娘，做你的。别怕。”
最后三张下锅，风居然安分了。
她心里的弦从紧绷变成稳住，呼出一口气，才发现嗓子有些哑。
“卖完了？”
“卖完了。”
【叮！宿主完成任务：三日内，于西街市口售出五十张葱油饼】
【奖励：摆摊值 80；新食谱：葱油饼（已完全掌握）；技能增益：葱油提香 10%】
下一瞬，一串做法细节被强行塞进她的脑海。
擀面杖落在面团上的力度、葱花该切的细度、火候该快几息、油温高了该如何压火……全都清清楚楚。
她下意识攥紧手指，指尖还残留着油香的幻觉。
“葱油提香……”
院门一推开，柳氏已经在门槛边等着，手里还攥着一根竹篾，像是刚才忙活到一半。
见她进来，眼神先落在她的手上，随后移到那只竹篮，眉毛一挑：“……又卖完了？”
孟鸢点头，把包得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往桌上一放。铜钱哗啦啦一倒，声音震得小屋都跟着颤。
周玉明“哇”的一声扑过来，双眼放光：“这么多钱？嫂子，你是抢了衙门库房吧！”
“胡说。”柳氏瞪他一眼，手却忍不住抖了抖，轻轻捻起一串钱，“这么些年，我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
周临安背着书袋从学堂回来，见到桌上那堆铜钱，也愣了一下。
他咽了口唾沫，半天才闷声开口：“……嫂子，我晚上帮你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