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麻子。”
“以前干什么的?”
“打……打铁的……”
军官眼睛一亮,立刻在册子上记了一笔。
“好!你这样的人,我们都督最看重!”
“去那边营地报道,明天就带你去安州的兵工厂!”
“管吃管住每个月还发工钱!”
王麻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官爷……你说的是真的?”
“还……还发钱?”
“废话!我们林都督说了靠手艺吃饭,天经地义!”
李四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不会打铁,但他有力气。
他挤上前去。
“官爷!我!我会种地!”
“我有一把子力气!”
那军官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好!有力气就行!”
“安州有的是地让你种!去那边登记,分了田今年秋收的粮食,除了交三成税剩下的全是你们自己的!”
三成税!
李四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在永州,那些豪强地主收租,都是七成,八成!
苛捐杂税加起来,一年到头,连糠都吃不上。
“谢谢官爷!谢谢林都督!”
李四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
营地外的小山坡上。
林火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静静看着这一幕。
赵峥站在他身边,神情复杂。
“你这么干,永州那边怕是要疯了。”
赵峥开口。
“人口都让你挖走了。”
林火放下望远镜。
“这才哪到哪。”
“人心才是最宝贵的资源。”
“他们自己不要,我替他们收着。”
“这些人到了安州,分了田进了厂,他们的家人就是安州人,他们的后代也是安州人。”
“从此以后谁想动安州,他们第一个不答应。”
“这比十万大军都管用。”
……
漳州,刺史府。
周康将一份贸易清单拍在桌子上。
他脸色阴沉。
“一个月内,安州发往我们漳州的商队多了三倍。”
“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也就罢了。”
“你看这个!”
“精炼钢锭一百斤。金疮药五百份。”
“他林火想干什么?!”
下首的幕僚小心翼翼地回答。
“大人,这些……数量也不算大。”
“而且他们给的价钱很高。”
“我们州内的铁矿和药材商人都赚了不少……”
“蠢货!”
周康骂道。
“你看的是钱,我看到的是刀!”
“他今天敢卖一百斤钢锭,明天就敢卖一千斤!”
“他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
“金疮药……这是军用物资!”
“他把这些东西卖给我,就不怕我们用来对付他?”
“不!他不是不怕。”
“他是故意让我们看的!”
“他在告诉我们,这点东西他看不上!”
幕僚吓得不敢说话。
周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还有边境上怎么说?”
“回大人……齐镇北的军队最近一直在安州附近活动。”
周康一拳砸在桌子上。
“一文一武,一软一硬。”
“贸易上用利益捆绑我们,让我们不敢轻易翻脸。”
“军事上又陈兵边境,给我们压力,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好一个林火!”
“好毒的阳谋!”
“大人……那我们是……接受交易,还是……”
周康闭上眼睛。
“告诉商人们生意照做。”
“但是给我盯死了!”
“所有从安州来的货物,都要给我一件一件地查!”
“所有从安州来的人都要给我一个个地审!”
“我倒要看看,他林火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夜深。
安州都督府。
林火看着桌上汇总来的三份情报。
一份来自永州的王二,上面写着已经成功拉拢了三个不得志的秀才,两个失意的小吏,并且清河郡的低端日用品市场,基本被安州货占领。
一份来自边境难民营,这个月,共接收永州流民三千余人,其中青壮一千二百人。
一份来自漳州,周康增加了边境巡逻和对商队的盘查,但贸易,没有停。
林火拿起笔,在舆图上,永州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然后,他把笔尖,移向了下一个郡。
……
永州的天,说变就变。
前一天,刺史周康还在府里喝着从安州高价买来的新茶,后一天,城外就响起了喊杀声。
清河郡的豪强刘大户,带头闹事。
理由很简单。
“凭什么他安州的粮商能随便进城?”
“咱们本地的米价都被冲烂了!”
“这张启山,吃里扒外的东西!”
刘大户振臂一呼,几个早就串通好的本地士族立刻响应。
他们纠集了家丁、护院,甚至是一些地痞流氓,号称清君侧,浩浩荡荡地冲向刺史府。
周康吓得魂飞魄散。
他手里的兵,一半是样子货,另一半早就被这些地方豪强喂饱了。
他根本指挥不动。
“关门!快关门!”
刘大户他们没冲进刺史府,但他们也没闲着。
他们打开了官仓,把粮食分给城里的穷人,然后纵容手下在城里自由活动。
一时间,永州城成了土匪窝。
一开始,土匪还只抢富户。
后来,他们连穷人也不放过。
再后来,真正的盗匪闻着血腥味来了,整个永州彻底失控。
周康写了十几封求援信,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送往旁边的漳州。
信,石沉大海。
没人理他。
谁都看得出来,永州这趟浑水,谁沾谁倒霉。
“大人……怎么办啊?”
幕僚哭丧着脸。
张启山看着窗外冒起的黑烟,嘴唇哆嗦。
“完了……”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匹快马冲破了土匪的零星骚扰,闯进了刺史府。
信使来自安州。
他带来了一封林火的亲笔信。
“州公,惊闻永州大乱,盗匪蜂起,生灵涂炭。火彻夜难眠。”
“安永二州,一衣带水,唇亡齿寒。”
“若张公不弃,火愿遣精兵三千,助公讨贼以安黎民。”
张启山拿着信,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这是……
求援信的回应?
他要是答应了,安州的兵进来,这永州还是他的永州吗?
他要是不答应……
他看了一眼外面。
他可能活不过明天。
“哈哈……哈哈哈……”
张启山忽然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好一个林火!”
“好一个不忍生灵涂炭!”
他抓起笔,颤抖着写下回信。
只有一个字。
“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