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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莳安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眼。

剧烈的头痛已经褪去,只剩下疲惫。

入眼是熟悉的帐幔顶,空气里弥漫着她熟悉的淡淡药草香气,是她自己调制的安神香。

她微微偏头,看见沈聿正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手里拿着一卷书,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他似乎察觉到动静,放下书卷看了过来:“醒了?”

宋莳安撑着还有些虚软的身子坐起来,揉了揉额角。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沈聿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药力过了就好。”

宋莳安接过水杯,指尖无意间触到他的,微微一颤,低头抿了一口。

温水润过干涩的喉咙,让她舒服了些。

她想起昏迷前似乎听到的只言片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好像迷迷糊糊听到侧妃娘娘她,似乎身子有什么喜讯。”

沈聿看着她,脸上没什么意外,点了点头。

“嗯。她有孕了。”

没有丝毫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也没有丝毫怀疑。

宋莳安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心里咯噔一下。

江姒竟然真的说了,而沈聿就这么信了,还如此平静。

她垂下眼睫,“那恭喜王爷了。”

沈聿没接这话,反而转开了话题:“你昏迷这段时间,姒儿在这里守了你一天,方才累了,我才让她回去歇着。”

宋莳安指尖微微一僵。

江姒守了她一天?

这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以江姒对她的敌意,不趁机做点什么已是万幸,还守着她?只怕是守着机会看她什么时候死,或者守着别让她醒来乱说话吧。

但她面上丝毫不显,只是微微颔首,“有劳侧妃娘娘费心了。”

“你既醒了,好生休息。需要什么,吩咐下人。”

宋莳安突然明白了,他不是不怀疑,也不是真的深信不疑。

他只是不在乎。

对他而言,他心里是高兴的,那是他和江姒第一个孩子。

只是这份开心,仅仅是为人父的开心。

至于真情。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深。

这个认知让宋莳安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凉意。

“王爷。”她忽然开口。

“还有事?”

“臣妾多谢王爷照料。”

沈聿沉默一瞬,只回了一个字:“嗯。”

宋莳安刚放下水杯,沈聿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一事,”他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沈骄那边,已经有人在查醉月楼那晚的事了。”

宋莳安心头一凛,抬眼看他。

“他身边几个手脚不干净的,本王已经处理了。暂时能压下一阵。”

他走近两步,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但你的脸,他怕是记住了。下次若在宫宴或其他场合避无可避地遇上,不必惊慌。”

“戴上王妃规制的面纱,他纵有疑心,也不敢公然对定北王妃无礼。”

宋莳安微微颔首,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身份压人,是最直接有效的屏障。

“臣妾明白了。”她低声应道。

沈聿似乎对她的顺从还算满意。

“去后面药池泡着。你用的那虎狼之药,虽逞了一时之能,终是伤身。药浴能驱散余毒,缓解筋骨酸痛。”

他替她扫清了尾巴,也给了她应对之策,甚至记得她药性反噬后的不适,吩咐了药浴。

她掀开薄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后院的药池。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苦涩药味,温热的水汽氤氲开来。

她褪下衣衫,将自己浸入深褐色的药液中,温热瞬间包裹了疲惫的四肢百骸,带来一丝舒缓。

她闭上眼,任由药力渗透。

沈聿他今日的种种举动,与其说是维护她,不如说是在维护一件属于他的尚有利用价值的武器。

她深吸一口气,将头也埋入药液之下。

唯有变得更强,才能在这漩涡中活下去,直到拿到她想要的自由。

宋莳安浸泡在药池中,温热药力舒缓着四肢百骸的酸痛。

隔壁前厅隐约传来沈聿翻动书页和笔墨搁置的细微声响,一切如常。

忽然,一声娇柔的喘息声钻入耳中。

不是江姒矫饰的声音。

这声音更年轻,也更生涩。

宋莳安眉尖几不可查地一挑。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带起一阵水声,迅速扯过一旁备好的干净里衣披上,湿漉漉的长发也顾不上擦,赤足走到通向厅堂的隔门边。

她刚将眼睛凑近门缝,一股异常甜腻馥郁的香气便丝丝缕缕钻了进来。

又是催情香。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与那晚醉月楼沈骄所用的如出一辙,只是似乎更浓烈几分。

她屏住呼吸,透过缝隙看去。

前厅里沈聿原本端坐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他抬手似乎想按住额角,呼吸骤然变得粗重了几分,冷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眼神有瞬间的涣散,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却带着被药物催逼出的灼热,射向香气的来源。

他竟毫无防备地中了招。

与此同时,内侧的珠帘轻响,一道几乎全裸的身影怯生生地挪了进来。

是碧螺。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脸上敷了脂粉,唇上点了胭脂,却掩不住那份惊惧和苍白。

她浑身抖得厉害,双手下意识地环抱着自己,眼神根本不敢看沈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王,王爷。”

她声音抖得不成调,却还要努力挤出娇媚,“奴婢来伺候您。”

她笨拙地试图靠近,伸出手想去碰触沈聿的衣襟,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这哪里是勾引,分明是赴死。

这绝对是江姒的手笔。

她自己刚被诊出有孕,无法承欢,又怕失了宠爱,竟想出这等龌龊主意,把自己贴身的丫鬟推出来固宠。

甚至不惜再次用上这种下三滥的香。

而碧螺,她弟弟的命捏在江姒手里,她根本无从选择。

前厅内,沈聿猛地挥开碧螺颤抖伸来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差点摔倒。

他呼吸急促,额角青筋隐现,似乎在用极强的意志力对抗着药性。

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混沌,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女人。

“滚出去!”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碧螺被他一吼,眼泪瞬间涌出,却不敢走,反而扑通一声跪下了,泣不成声。

“王爷,求求您,奴婢不能走。”

药力凶猛,美人泣诉,香气靡靡。

宋莳安在门后冷眼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