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安呢？不仅能撇清关系，还能落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至于赵国公府？人都死了，自然不会再追究。
一箭三雕，狠毒至极。
挽棠指尖微紧，唇边却浮起一丝冷笑。
——不愧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当家主母，杀人不见血。
她很清楚，彭氏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
若谢云琅迟迟不认罪，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更残酷的手段。
屈打成招，自古有之。
窗外夜色沉沉，冷风呼啸。
挽棠的目光缓缓移向主院方向，忽然勾唇一笑。
——算算时日，那杯茶，也该起效了。
…………
三日后，谢云琅的高烧终于退了，只是身子仍虚弱得厉害。
这几日，他们滴水未进，连一口饭食都没送来。
他侧眸看向不远处的挽棠。
昏暗烛火下，她闭目养神，一张清丽的脸庞算不上倾国倾城，却莫名摄人心魄。
——她很好。
聪慧、坚韧，处处护着他，甚至不惜与彭氏当面对峙。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这张面孔之下，藏着另一个她。
一个让他隐隐畏惧、不敢靠近的她。
他想起她当着彭氏的面说的那些话，字字诛心，却又句句在理。
——她可以是他的朋友、知己，甚至是护着他的姐姐。
——但唯独，不能是心上人。
无关容貌、家世、身份。
只是……不合适。
…………
“不好了！夫人晕倒了！”
祠堂外骤然响起一阵嘈杂，脚步声凌乱，夹杂着丫鬟婆子惊慌失措的呼喊。
“快！快去请大夫！”
谢云琅一怔。
彭氏素来身子康健，怎会突然晕倒？
他下意识看向挽棠，却见她早已睁开眼，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外面的混乱。
——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谢云琅心头蓦地一沉。
又是这种感觉……
“怎么了？”他低声问，总觉得她此刻的神情格外陌生。
挽棠懒洋洋地抬眸，语气轻描淡写：“没什么，只是听这动静，夫人怕是“病”得不轻呢。”
说完，她再度闭目养神，仿佛外界的喧嚣与她毫无干系。
谢云琅眉头紧锁，却终究没再多问。
翌日清晨。
挽棠悠悠转醒，径直朝门外守着的婆子扬声道：
“夫人是不是病得厉害？连大夫都束手无策？”
两个婆子闻言，脸色骤变，互相交换了个惊疑的眼神——
她怎么知道？
其中一个婆子强装镇定，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挽棠轻笑一声，语气悠然：“两位不必紧张，我只是好心提醒——”
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再过一个时辰，夫人若还醒不过来……”
“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什么？”两个婆子骇然失色。
挽棠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我能救夫人，现在，只需你们去通传一声。”
一个婆子冷笑：“姑娘倒是打得好算盘！想借机逃出去，也别拉我们垫背！”
挽棠眸光一沉，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们可想清楚了——若因延误时机害死了夫人，你们觉得，老爷会放过你们吗？”
她微微倾身，压低嗓音，字字如刀：
“横竖不过是去通传一声，对你们有何损失？”
两个婆子面色惨白，低声商议片刻，最终决定——
一人留守，一人速去主院通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祠堂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铁锁“咔嗒”一声被打开的声响。
“挽棠姑娘，夫人有请。”
先前去通报的婆子站在门外，语气已不似先前那般倨傲，反倒透着一丝隐隐的敬畏。
挽棠唇角微勾，转头对谢云琅低声嘱咐了几句，便随那婆子朝主院走去。
主院内，药气熏天。
刚踏入院门，浓重的药味便扑面而来，混杂着苦涩与腥气，令人胃腹翻涌。
丫鬟婆子们神色惶惶，端着铜盆、捧着药碗，脚步凌乱地穿梭于廊下。
挽棠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内室。
越往里走，药味越发刺鼻，甚至隐隐渗出一丝腐血的气息。
待掀开锦帘，眼前的景象令她眉梢微挑——
彭氏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面色青灰，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活似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短短几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当家主母，竟已形销骨立，生机尽失。
“挽棠姑娘！求您救救夫人！”
袁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她是彭氏的陪嫁嬷嬷，伺候了十几年，此刻眼见主子命悬一线，早已乱了方寸。
挽棠缓步上前，指尖轻轻搭上彭氏枯瘦的手腕。
脉象紊乱，气若游丝。
她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却温和似水：“嬷嬷别急，夫人这病……”
“我能治。”
“不过……”她朝她看去，“我要先见见国公爷……”
她眼里的警告很明显，要是她见不到老爷，夫人这“病”她就无从下手。
夫人的事她如何插手？
袁嬷嬷左右为难，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夫人，一咬牙便道，“好，我这就去请老爷过来。”
…………
谢安一进来，就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半点不关心病床上的妻子如何，将冷心冷情发挥到极致。
挽棠不欲拐弯抹角，直接进入主题，“夫人的病只有我能治，我的条件国公爷想必也有数。”
“是你下毒？”谢安的眼神朝她射来。
“国公爷明断，我只是一个后宅婢女，哪有那个本事，不过就是恰巧罢了。可见，天都在帮我们。”
“云琅可免去一死，你也可以从祠堂出来，不过，他要应下陷害芷儿一事。”
瞧瞧……
挽棠冷笑，到了此时此刻，他还在为了荣华富贵与自己谈条件。
“国公爷，您要看清楚，现在是夫人的命捏在我手里，不是我有求于您。横竖我的命不值钱，倘若夫人死了，那二少爷也就没指望了，到时候彭家一口“谋害原配”的帽子扣过来，您还想用我这条贱命去抵吗？”
她轻轻几句话就捏住了他的命门。
几个眼神交锋后，谢安败下阵来，“就按你说的办。”
挽棠谢过一声，就直接入了内室，将早就准备好的解药给彭氏服下，当天夜里，就醒过来了。
彼时，她与谢云琅已经回到了那方偏僻小院里。
这一仗虽胜，却让她看清了更残酷的真相——
即便斗垮彭氏，没有靠山的谢云琅依旧会被谢安舍弃。
她必须为他寻一座更坚实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