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庄……应该就是当铺吧？”
马正夫打开柜子，拿出一副颜真卿的字帖。
他盯着苍劲有力的书法，忍不住一阵心酸，这可是曾祖父当年倾家荡产买下来的宝贝。
“列祖列宗在上，请恕正夫不孝。”他擦干眼角的泪痕，小心翼翼的卷起字帖。
屋外传来管家的声音：“大官人，四海钱庄的展公子到了。”
“有请！”马正夫迅速恢复御史中丞的威严，正襟危坐。
管家带着三个小公子走进书房，为首的公子向马正夫抱拳：“四海钱庄东家，展昭，拜见马中丞。”
“殿下！”马正夫惊叫出声，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中丞别害我呀，乱认皇亲要杀头的。”赵德昭笑道，“展某不是殿下，您别乱说。”
马正夫用力眨巴双眼，眼前这位自称展昭的少年，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武功郡王。
可是，堂堂大皇子为何要假扮商人？
“我的殿下，不要再戏耍老夫了，老夫怕你了。”马正夫哭笑不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展昭。”赵德昭笑道，“开封府有我的户籍资料，中丞可以去查阅。”
马正夫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把嘴闭上，等着赵德昭出招。
“展某听说您被官家罚俸，日子很不好过，所以冒昧登门。”赵德昭笑道。
“殿下，不要拿老臣取乐。”马正夫摆了摆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马中丞，请您过目。”赵德昭取出文稿，双手放在书桌上。
马正夫长叹一声，拿起文稿细细阅读。
四海钱庄无典当放款协议书
——刚看到标题，马正夫便瞪大了双眼。
他看一眼赵德昭，压下心头的疑惑继续往下看
协议上写着，四海钱庄借给他二百贯铜钱，无需任何抵押物，签字盖章即可拿到钱。
一年后开始还债，分十二期按月归还，本息合计二百一十六贯，每月十八贯。
若借款人逾期未还，四海钱庄将去开封府打官司，与借款人对簿公堂。
马正夫死死的盯着协议书，生怕自己看错了。
年利息不到一成，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要知道，民间高利贷的利钱至少四成。
如果去当铺典当传家宝，也许可以拿到二百贯，但是两年后至少偿还二百八十贯。
关键是丢不起那个人，堂堂的三品大员，落魄到跟当铺打交道，丢人现眼呀。
马正夫端起茶杯，掩饰内心的波澜，如果现在有二百贯，足以让他安然度过今年。
等到明年俸禄恢复，他完全有能力偿还借款。
赵德昭笑道：“中丞，不请展某喝杯茶吗？”
“下官惭愧，上好茶！”马正夫立刻请赵德昭入座，吩咐管家重新沏茶。
“您觉得协议如何？”赵德昭追问。
“容我想想。”马正夫眉头紧锁，开始在心中权衡利弊。
吃人的嘴软，如果接受赵德昭的帮助，以后赵德昭犯错，他就不能上朝告状了。
赵德昭观察他的微表情：眼神游移不定，眉毛时而抬起，时而下垂，嘴角不自觉地抽动。
种种迹象表明，他正在天人交战。
赵德昭心中一喜，最怕马正夫一口回绝，只要他犹豫，这事就稳了。
他迅速分析马正夫的顾虑，御史中丞最怕什么？
很快，他想到了症结。御史是言官，最怕不能尽情的开喷。
“马中丞，咱们做的是生意，我想从你身上赚钱，所以这不是施恩。”
“如果我犯错，你却因为生意上的往来，对我不管不问，那是公私不分。”
“官家夸您刚正不阿，不畏强权，为何被一份合理合法的生意吓倒？”
赵德昭一口气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马正夫双目圆睁，品味着赵德昭的话，不由得老脸一红。
自己一把年纪，竟然被一个九岁的孩子说得哑口无言。
“老夫受教了！”马正夫说道，“殿下经营钱庄，官家知道吗？”
“中丞，展某小店在虹桥西侧，原来的店名是普济当铺。”赵德昭笑道。
“普济当铺？”马正夫觉得熟悉。
很快，他想起来了，普济当铺被“粥中掺沙案”连累，已经被朝廷充公，变成了国库里的当铺。
所以这个店铺是官家给的，官家知道大皇子正在经营钱庄。
另外，皇子的一举一动都在宦官的监督下，经营钱庄这么大的事，官家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里，马正夫打消了疑虑：“既如此，老夫多谢展公子慷慨相助。”
赵德昭微微一笑，在协议书上签展昭的名字，加盖四海钱庄的印章。
马正夫确认签名和印章，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加盖私印。
协议正式生效，白纸黑字写得明白，他不欠赵德昭的钱，只欠展昭的钱。
赵德昭看向曹璨，曹璨立刻道：“马中丞，二百贯铜钱就在门外，请安排人清点。”
马正夫点头，安排管家和下人开门，让马车进入院子。
一串串铜钱从车上卸下，点清数目以后，全部抬到马家的库房。
马正夫心中欣慰，终于不用为柴米油盐担忧了。
“中丞，我的无抵押借款，如何才能保证不亏本？”赵德昭问道。
马正夫仔细思量，回道：“多数官员、士大夫和商人，非常看重自己的名誉。”
赵德昭点点头，官员和士大夫一旦名声受损，仕途基本上走到头了。
而信誉是商人的生命线，失信的商人在商界难以立足。
所以，这些群体就是无抵押贷款的优质客户。
赵德昭笑道：“官员的品德有高低之分，如果有官员恶意拖欠贷款，还得请您仗义执言。”
马正夫昂着头：“展公子放心，如果官员私德有亏，老夫必定参他一本。”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赵德昭说道，“多谢中丞赐教，展昭告辞。”
“公子且慢！”马正夫急忙道，“开封府推官张廷祚是我的同乡，他的长子要成亲，昨天他找我借钱。”
“多谢。”赵德昭哈哈一笑，转身离开马家。
马正夫不敢怠慢，一直送他到大门外，看着他上车离开。
车厢内。
赵德昭问曹璨：“开封府推官的职责是什么？几品官？”
曹璨回道：“推官是从六品官，负责京城的案件，品阶低，实权大。”
赵德昭微微一笑：“去拜访张推官，拿下他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