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冷掉的热汤
林盏把盛好的番茄鸡蛋汤放在餐桌角落时，指尖碰倒了旁边的醋瓶。深褐色的液体顺着桌沿往下滴，像她刚才没忍住掉在围裙上的眼泪。玄关的门锁传来“咔哒”声，她赶紧拿纸巾擦桌子，动作快得差点碰翻汤碗。
顾砚深换鞋的声音很重，皮鞋踩在地板上，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又在磨蹭什么？”他的声音从玄关飘过来，没有温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饭别慢吞吞的，我下班回来还要等多久？”
林盏捏着纸巾的手紧了紧，把剩下的菜端上桌：“今天下班有点晚，汤刚做好，还热着。”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这是她摸索出的生存法则，越安静，越不容易出错。
顾砚深坐在餐桌前，夹了一筷子青菜，眉头立刻皱起来：“盐放多了。”他放下筷子，看向林盏，“上周是不是刚跟你说过，做饭少放盐？你听进去了吗？”
林盏的指尖在桌下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说“今天买菜时有点走神，不小心放多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解释只会换来更凶的指责——“走神？做个饭都能走神，你还能做好什么”，或者“错了就是错了，找什么借口”。
她低下头，小声说：“知道了，下次注意。”
顾砚深没再说话，拿起手机回复消息，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更加冷漠。林盏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刚在一起时，他会笑着把她做砸的菜全部吃掉，说“我女朋友做的，再难吃也好吃”。可现在，他连多等她十分钟吃饭，都觉得不耐烦。
晚饭在沉默中结束。林盏收拾碗筷时，听见顾砚深在客厅打电话，语气是她很久没听过的温和：“对，方案我明天发给你……没问题，周末一起吃饭。”挂了电话，他转头看见林盏，语气瞬间冷下来：“明天把阳台的衣服收了，别又忘了。上次跟你说过的事，你从来记不住。”
林盏点点头，没说话。水流过碗碟，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点。她知道，今晚又会是无眠的一夜——不是因为顾砚深的指责，而是因为心里那股憋得发慌的委屈，像泡在冷水里的海绵，越胀越大，却找不到地方释放。
回到卧室时，顾砚深已经躺在床上玩手机了。林盏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尽量不发出声音。黑暗里，她盯着天花板，眼泪悄无声息地掉下来。她怕自己哭出声音，只能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浸湿枕套。
她想起白天在公司，同事给她带了块芒果干，说“你上次说喜欢吃，我特意给你留的”；想起小时候，妈妈会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说“受委屈了就哭出来，妈妈在呢”。可现在，她连哭都要藏着掖着，因为她知道，只要眼泪掉下来，顾砚深就会皱着眉说：“就知道哭，哭管什么用？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听了又不改。”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闺蜜发来的消息：“今晚要不要出来喝奶茶？我在你家楼下。”林盏盯着消息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回复了“不了，有点累”。她不想让闺蜜看见自己红红的眼睛，更不想解释为什么好好的周末，她却过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黑暗中，顾砚深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林盏蜷缩在被子里，把脸埋进臂弯。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静音的手机，所有的情绪都被调成了震动，只能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悄悄发抖。
2.藏起来的芒果干
林盏是在周末整理抽屉时，翻出那包芒果干的。透明的包装袋上沾了点灰尘，是上周同事给她的，她一直没敢拆开——顾砚深说过，吃这些零食没用，还容易长胖。
她坐在地板上，指尖摩挲着包装袋，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总会在她口袋里塞芒果干，说“咱们盏盏喜欢吃甜的，以后要过甜滋滋的日子”。那时候的芒果干，是带着阳光味道的甜，可现在，她连拆开一包的勇气都没有。
“你在干什么？”顾砚深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林盏吓得手一抖，芒果干掉在了地上。
他走过来，弯腰捡起芒果干，看了眼包装袋，眉头又皱起来：“跟你说过多少次，别买这些没用的东西，你怎么就是不听？”
“这是同事给的……”林盏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委屈。
“同事给的就可以吃了？”顾砚深把芒果干扔进垃圾桶，“我不是跟你说过要控制体重吗？你看看你现在，越来越不注意形象。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林盏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说“我没有不注意形象，我只是喜欢吃点甜的”，想说“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凶”，想说“我真的很委屈”，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沉默。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怕他又说“就知道哭，哭管什么用”。
顾砚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房间。门“砰”地一声关上，林盏蹲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走到垃圾桶边，捡起那包芒果干，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最底层——那是她藏秘密的地方，里面还有她买了没敢戴的发夹，没敢看的电影票，还有写了一半就不敢再写的日记。
下午，顾砚深出去见客户，家里终于只剩下林盏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翻出和闺蜜的聊天记录。闺蜜上周还在问她“顾砚深对你好吗”，她当时回复了“挺好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挺好”，是用多少沉默和委屈换来的。
她想起上次和顾砚深吵架，她忍不住哭了，他却冷冷地说“你除了哭还会什么”；想起她生病时，想让他陪她去医院，他却说“我要加班，你自己去”；想起她生日时，他只说了句“忘了”，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舍不得离开。她总记得刚在一起时的温柔，总觉得他只是工作太累了，总以为只要自己再懂事一点，再听话一点，他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地板上，像一块温暖的光斑。林盏拿起手机，给闺蜜发了条消息：“今晚出来喝奶茶吧，我想你了。”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点——至少在闺蜜面前，她可以不用假装坚强，可以不用怕哭出来会被指责。
出门前，她从抽屉里拿出那包芒果干，放进包里。她想，就算顾砚深不喜欢，她也要为自己吃一次喜欢的东西。晚风轻轻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林盏却觉得很舒服。她知道，今晚的奶茶一定很甜，就像小时候外婆给她的芒果干一样，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委屈和难过。
3.未发出的短信
林盏和闺蜜喝完奶茶回家时，已经快十点了。推开门，看见顾砚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很难看。
“去哪了？”他的声音很冷，像结了冰。
“跟闺蜜出去喝奶茶了。”林盏的声音有点发颤，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包——里面还装着没吃完的芒果干。
“跟你说过多少次，晚上别出去乱跑，你听进去了吗？”顾砚深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她，“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都是耳旁风？我让你注意安全，让你早点回家，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林盏的后背抵在门上，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她想解释“我只是和闺蜜出去，很安全”，想告诉他“我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沉默。她的眼眶越来越红，眼泪在里面打转，却拼命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怎么？又要哭？”顾砚深看着她，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我说什么你都不听，听了又不改。”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林盏的心里。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流。她不想哭的，可心里的委屈像洪水一样，怎么也挡不住。
顾砚深皱着眉，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客厅里只剩下林盏一个人，她靠在门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泪掉得更凶了。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手机，翻出顾砚深的号码，想给他发一条短信。
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又一次次删掉。她想告诉他“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我只是想有点自己的空间”，想告诉他“我真的很怕你对我这么凶”，想告诉他“我其实很爱你，可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可最终，她只写下了一句话：“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短信编辑好后，她却没有发送。她知道，就算发送了，也换不来他的温柔，只会换来他的冷漠和指责。她把手机放在一边，从包里拿出那包芒果干，拆开包装，放进嘴里。
芒果干的甜混着眼泪的咸，在舌尖散开。林盏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芒果干，一边哭。她想起小时候外婆说的话，“咱们盏盏要过甜滋滋的日子”，可现在的日子，却满是苦涩和委屈。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她只知道，只要一看见顾砚深的脸，她就会忍不住害怕；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下意识地沉默；只要一想起他的指责，她就会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夜深了，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林盏蜷缩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没吃完的芒果干，眼睛盯着卧室的门。她知道，今晚她又要在沙发上睡了，就像以前无数个被他指责的夜晚一样。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那条未发出的短信，像她心里没说出口的委屈，静静地躺在草稿箱里。她想，或许有一天，她会有勇气把这些委屈说出来，或许有一天，她会不再害怕他的指责，不再害怕哭出来会被嘲笑。
可现在，她只能抱着那包芒果干，在寂静的客厅里，悄悄地哭，悄悄地品尝着属于自己的，甜中带咸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