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到局里再说吧，别在这打扰病人休息。”老许冷眼看着刘诚，“你涉嫌杀人未遂、盗窃财物等多项罪名，请配合调查。”
被老许按往外走的刘诚恶狠狠地瞪着病床上的荣教授：“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多少人巴不得你死呢！”
“走！”老许用力将他推出病房。
病床上的荣教授闭着双眼眉头紧锁，脸色惨白。
来探病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难堪。
最后还是某位校领导开口打破了这怪异的沉默：“荣教授，刘诚的话您不用放在心上。
学校还需要您，学生也需要您。
您多保重身体，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这话，众人才跟着这位校领导离开了病房。
病房中，最后只剩下了荣教授和坐立难安的护工。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才再次被敲响推开。
来人一言不发地走到了病床边。
荣教授紧闭着眼睛，默默将脸转到另一边，不想听任何解释辩驳，也不想让人看到他此时的狼狈。
他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
老土又守旧，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可是在他年轻的时候，师父明明说过他这种性格是最适合研究医药学的。
人命关天，容不得半点差池。
他也一直这样告诫自己来着。
可是到了这个岁数，他儿子跟他关系淡漠，孙子也疏远他厌恶他。
还有他的同事、学生们……
这时，有哽咽声自床边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荣教授这才睁开眼望了过去。
在瞧见来人是谁的时候，他一愣便立即伸出颤抖的手：“小武？”
“爷爷……对不起……”荣小武身着病号服，一手抹着眼泪另一手握住了荣教授伸过来的手：“是我不听话，都是我不好。”
“小武，你说什么胡话呢？是爷爷不好，都是爷爷的错……”荣教授看着自己孙子瘦成这个样子，只觉得鼻梁发酸，眼眶发烫，“是我引狼入室害了你，好孩子，爷爷对不起你。”
荣小武摇着头：“不怪爷爷，是我不好，我不该跟爷爷大吵大闹，说我讨厌爷爷，再也不想见到你，还推你、让你走……”
若不是他口不择言赶爷爷出门，荣教授也不会搬去学校，再也没有回过荣家。
此后日复一日的泡在实验室里，让坏人有了袭击他的机会。
“不是的，是我擅自丢了你买的小吃，爷爷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是爷爷伤了你的心。”荣教授的眼泪划过眼角的皱纹：“小武，你能原谅爷爷吗？”
荣小武用力点了点头。
门外的荣成瞧着祖孙二人握手言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另一边，被带去警局的刘诚见事情已经败露干脆全部交代了。
他很清楚，他不聪明也没什么天赋，一路走来全靠勤勉。
如今就读的专业，不是他喜欢的，只是高考报考的时候听人说这个行业赚钱，有前景。
他穷怕了，也受够了白眼和嘲讽，他想赚钱。
南大的医药学专业，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
这八年他过得非常痛苦，身心俱疲。
现如今这个行业的发展相比他刚报考本科的时候已经大不如前，未来更是一片茫然。
读博是不可能的，他既没天赋也没耐心。
好在，之前荣教授带他出席过多次研讨会，也认识一些药企的精英人士，也多了很多就业机会。
那段时间他一边忙实验室的事情，一边忙荣教授的教学助理的事情，还要连轴转地准备各个药企的内投。
好不容易才投中了一个中成药的研发岗位，就等着顺利毕业了。
可这时，荣教授发现他用AI写的论文涉嫌了抄袭和数据造假的事情。
他不停的解释着。
他太忙了，他太累了，他没有办法的，他只是想测试一下现如今AI的发展，他也不想的。
这些解释在一位执教多年的老教授面前显得苍白又无力。
荣教授用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他：“我们这个行业，一丝一毫的差池背后都牵连着无数条人命，无数个家庭。
论文出问题可以改，但人品出问题就彻底没救了。
刘诚啊，人命关天啊！”
刘诚慌了，他不断地道着歉，请求荣教授帮他隐瞒下来，他一定会改的。
荣教授沉默了许久，才说了一句：“制药的研发岗可能不太适合你，还是算了吧。”
当时他还不知道荣教授是什么意思，直到当晚已经跟他谈妥的HR再次联系了他。
“在最后的入职审批流程中，我们发现有一些信息需要进一步核实，但目前流程无法顺利推进。
基于公司招聘政策的严格规定，我们暂时无法为您办理后续入职。”
刘诚傻眼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工作的，紧接着就收到了他延毕的消息。
“可恶！可恶！”刘诚气的浑身发抖，暴躁地踹着路边的长椅和垃圾桶。
当时，他猜测一定是药企那边知道他延毕了的事情，所以才不用他了。
他只有一个想法，不管如何他都要让荣教授撤回这一次延毕，他要再去公司争取一次。
他的人生，可不能就这样完蛋啊！
通宵一整夜刘诚重新开始起草毕业论文。
好不容易在天亮之后打印出来，兴致勃勃地冲向了实验室，今天就算是跪下，他也要让荣教授原谅他。
路上，刘诚遇上了自己的同学。
对方还不知道他不能入职的事情，过来恭喜他找到工作，还跟他说：“听说你妈也在荣教授家做佣人是吧？
真羡慕你啊，有荣教授全心全意帮你，你小子真是走狗屎运抱上金大腿了。”
同学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吗？
我一个亲戚是这个公司的高层，他跟我说，本来这个岗位只招有五年以上工作经验的研究生和博士生的。
但是这个公司的大老板是荣教授的得意门生，这次也是荣教授亲自给你担保做的内推，才给你走了个后门破格录取。
真看不出来啊，一板一眼最守规矩的荣教授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我要是你，高低得给荣教授磕一个。”
同学的嘴巴一张一合，他却只觉得那声音遥远又刺耳。
原来，他的工作是荣教授给他的。
所以，荣教授一句话也能让他一无所有。
跟延毕无关，是荣教授毁了他最可贵的工作机会，荣教授毁了他的一切，还要毁了他的一生。
往日跟荣教授相处时的那些摩擦，受的委屈一股脑的袭来，让刘诚最后的理智也被恐惧和羞愤彻底蚕食干净了。
无数的不满汇集给他编制了一个足以支撑他恨荣教授到让他去死的理由：荣教授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