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打量着这皇陵的入口墓道。
这里葬着开国皇帝和皇后，具传闻皇帝皇后感情并不和，甚至在陈贵妃死后，先皇不顾大臣反对执意以皇后之礼下葬，并将人葬在了皇后之位上。
这道陵墓不过是摄政王给他们的考验罢了，通了关能直接进入王府成为幕僚。
一般来讲，王府幕僚都是从科举人才中选。
柳晴晚听大伯提及过，据说小皇帝身体不太好，睿亲王一直效仿始皇帝在民间寻长生不老药。
而那摄政王萧衡，权倾朝野，手段狠辣，最厌恶怪力乱神之说。
这次却大张旗鼓招募堪舆术士，甚至许以王府幕僚之位。
按理说做这事的应该是睿亲王才对。
墓道宽阔，可容数人并行。
四壁并非普通砖石，上面刻满了符文和星宿图案。
柳晚晴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石板上深刻的卦象纹路。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六十四卦俱全，但排列却并非常见的京房八宫或后天八卦顺序，杂乱无章，仿佛只是随意雕刻。
某些卦象石板似乎磨损程度略有不同，且石板之间的缝隙宽窄不一。
入口处的石门内侧，雕刻着两只巨大而诡异的仙鹤。
一鹤仰首向天，一鹤俯首向地，是隐隐对峙争鸣之态。
“鹤唳石…没想到真有这东西。”柳晚晴低声自语。
柳晴晚盯着鹤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玩意儿给扣下来。
“大、大妹子，这、这鸟有啥好看的？咱、咱怎么出去啊？”刀疤哥结巴地问，杀猪刀对着空气比划。
柳晚晴没回头，目光扫过仙鹤下方那一片看似杂乱无章、微微凸起的六十四卦小石砖。
《易经》中记载，孚卦：“鸣鹤在阴，其子和之”。
但眼前这局…是反的。
双鹤争鸣，阴阳失调。设计者在用这典故嘲讽墓主人？还是另有所指？
帝后不合，陈贵妃僭越…这陵墓从建成就埋着怨怼。
这机关，是第一道坎，也是表明此地主人生前境遇的隐喻。
“天泽履…履虎尾，不咥人，亨…”她喃喃低语，这是唯一生路。
一步踏错，触发机关，便是万箭穿心或毒烟灌顶之祸。
“那、那怎么办？”刀疤哥下意识地靠近柳晚晴。
就在这时，那吓破了胆的神婆突然尖叫着扑向石门，胡乱拍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给你烧纸钱！”
她的手恰好重重拍在代表“坤”卦的石砖上！
“别动！”柳晚晴厉喝，但已来不及！
咔哒！
机括啮合的脆响在死寂的墓道里格外刺耳。
两侧墙壁猛地震颤，数十个孔洞骤然打开！
咻咻咻——
淬毒的短弩从孔中喷射而出，直射向站在中央的几人，柳晴晚上下躲闪，要不是刀疤哥挥刀挡在她面前，她可能已经受伤了。
早知道跟师父学点武功了，可惜她天生骨质疏松，是习武的废柴。
当年师父摸她的骨也是很震惊，“为师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根骨清奇的见过不少，但像你这么废的，人间独一份。”
柳晴晚：“......”善于结善缘，恶语伤人心。
“俺的娘啊！”刀疤哥吓得魂飞魄散，“大妹子，你有法儿不？”
八卦对应八方，六十四卦衍生万物，必有生门所在。寻常解法或按卦序，或依五行生克，但此地……
“乾为天，属阳，对应仰首鹤…”她目光锁定仰首鹤的眼睛，找到混杂在六十四卦砖块中的“乾”卦。
“兑为泽，属阴，对应俯首鹤…”说话的是一个和尚。
刚才就一直窝在最后面，神婆的尸首倒在他面前，他却连眼睛都没眨，蹲下来握着她的手念叨了几句咒语，“生死有命，贫僧不干涉凡事。”
这...是正经出家人吗？刀疤哥心里直发毛。
当务之急是先出去再说，“跟我走，一步都不能错。”
她率先踏上一块雕刻着“火雷噬嗑”卦的石板。
脚下石板微微一沉，发出极轻微的机括啮合声，但并无异状。
这些看似杂乱的卦象，必须按照某种特定的“变卦”顺序来走。
“和尚！不想一起变刺猬就过来搭把手！”柳晚晴呵斥道。
柳晚晴根据壁刻符文暗示和地面痕迹指引，口中低念：“噬嗑趋无妄……无妄转明夷……明夷合贲……”
她步伐奇异，杂乱无章。
刀疤哥跟在身后，和尚一步步指着他前进。
“须有一人，站于阳眼之上，方能开启生门。”和尚抬手指向太极图阳眼的位置，“此法阵需至阳气血为引。”
刀疤哥迅速跳了过去，嘴里还念叨着感谢大师的话。
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就在他脚落实的瞬间。
咔哒！轰！
整个石室剧烈震动，刀疤哥被回旋镖击中喉咙，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与此同时，对面阴眼处的门打开。
柳晚晴正推演侧壁一处隐蔽的符文，试图找到更稳妥的解法。
“你让他去送死？”她早就觉得这和尚不对劲。
“此局需阳气为祭，方能开启。他自愿赴死，换了生路，乃是功德。女施主，路已通，请吧。”
生路已开。
这里面机关重重，最后出去的只剩下柳晴晚和那和尚。
柳晚晴却没有立刻出去，看着那和尚：
“大师好眼力。不知在哪座宝刹修行？看着生灵横死，竟也能如此……心如止水。”
“佛曰，不可说。路还长，女施主，请。”
柳晴晚顺利从皇陵走出来，官兵掷给她一枚腰牌，让她三日后去摄政王府报道。
随后塞给她一个荷包，柳晴晚掂了掂，正正好好五十两。
回到柳府那间临时安置的偏院，柳晚晴和衣躺在榻上，闭上眼就是刀疤哥死去的模样，她迫使自己不去想。
她强迫自己不去细想，翻了个身，思绪又转到那个诡异的灰衣和尚身上。
那人身手诡秘，见识不凡，却冷血得不像出家人。
正思绪纷乱间，丫鬟惊云从厨房端来一碗鸡汤说要给小姐补补身子。
惊云打听过这皇陵机关，邪门得很，小姐出门后她这颗心就一直悬着。
“小姐，您武功那么差，跑两步就喘气，是个正常人体力都比您好。那皇陵里头又是机关又是鬼怪的，您怎么应付得来？您要是非去不可，必须带上奴婢。别的不说，给您挡挡箭、跑跑腿，奴婢还是能的！”
这丫头从小跟在她这么多年，性子直愣，没什么心眼，却有一把子力气，手脚也利落，最重要的是忠心耿耿。
“放心，”她喝下鸡汤，“你小姐我惜命得很。至于武功……”
“武功差有武功差的活法。脑子够用就行。”
师父给她找过很多灵丹妙药，但都没有用。她一拿剑就手软，练几招就双眼发黑双腿发软。
大刀、棒槌、弓箭...她都试过。
“惊云，去帮我准备些东西。朱砂、黄纸、上好的狼毫笔，还有……我藏在匣子最底层的那几枚古铜钱。”
惊云见劝不动，只好认命地点头：“是，小姐。您还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