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瞬间窜起,沿着木质供桌疯狂蔓延。
王氏,这份“大礼”,你可还喜欢?
柳家,这烂到根子里的富贵,我不要了!
但你们欠我和我娘的,我会亲手,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柳晴晚拉开祠堂侧面的小窗。
那条窄缝,还是儿时母亲林氏尚在时,她无意发现的。
母亲心疼她不得祖母喜欢,便时常避开人,偷偷带她来这清净的祠堂,教她认祖宗牌位,告诉她自己女儿从不比男儿差。
母亲当年为柳家操持中馈、打点上下,不仅自掏嫁妆填补府中亏空,甚至动用林家旧情替柳常元打点仕途。却始终被婆母刁难,被妾室欺辱。
柳家享尽母亲带来的好处,却将她啃得骨头都不剩。
柳晴晚身形纤瘦,侧身钻出。
她往自己脸上抹了两把灰,故意扯乱鬓发,一路跑到前厅,装作是刚才从火里逃生出来。
“不好了,祠堂、祠堂走水了!快来人啊!”她从西侧绕过来时,摄政王萧衡在阁楼上将她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皇侄,”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这就是你煞费苦心,替我寻来的能堪舆定穴、破解前朝皇陵机关的风水大家?”
一个胆大包天、敢在自家祖宗头上放火的小丫头。
这些日子,宣帝卧床在榻却日日念叨着皇陵异动、龙脉不安,非要他去寻访什么民间隐士、风水高人,说是要堪定地穴、镇护国运。
钦天监那帮人终日焚香祷祝、夜观天象,到头来除了几句“天象示警”、“地气有异”的空话,什么实在法子也拿不出。现在宣帝一句“要人”,倒说得轻巧。
萧衡又去哪儿给他找一个既能堪舆定穴、又能破解前朝秘术的“高人”?
一个莫须有的前朝诅咒,就把一个皇帝吓成那样。
天下之大,能人异士或许有之,但多半是招摇撞骗之徒。他这位皇侄,年轻天真,病急乱投医,不知从何处听来了柳晴晚的传闻,便迫不及待地将人推到他面前。
“皇侄子,你莫不是瞧人家姑娘生得标致,就昏了头,想让她去送死?”
皇帝称病,于养心殿静养,实则形同软禁。多年来,朝政大权皆由摄政王一手把持,其手段狠辣果决,不知多少世家大族栽在他手中。而九皇子萧如玉,虽贵为皇子,却对这位摄政王皇叔言听计从。
九皇子脸色一白:“皇叔,我绝非此意!前朝皇陵凶险万分,本王又怎会……”
“不是最好。”萧衡转过身,“那皇陵是什么地方,你我都清楚。前朝覆灭前,那群疯狗似的方士用血咒下了多少阴毒玩意儿?这几年来,派进去的所谓‘能人异士’,有几个活着出来报了句准信?”
他步步逼近,虽无动作,那无形的威压却让九皇子几乎喘不过气。
“机关暗道,步步杀机都是轻的。钦天监那帮老废物,只会捧着罗盘说什么地脉紊乱、龙气受侵,屁用没有!真要找既通晓阴阳堪舆、又能应对那些匪夷所思的杀人机关的人,难如登天。”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楼下,“让你找这样的人,你倒好,给我指了个内宅放火的行家。怎么,指望着她进了皇陵,看哪处风水不顺眼,也一把火烧个干净?”
“你这身子骨,近日似乎又清减了些。太医院的药,进得倒比饭还勤。”萧衡的语气依旧听不出关切。
“次次都说是旧疾复发,风寒入体……可这病,未免也生得太勤了些。你那好二哥睿王倒是殷勤,隔三差五便荐些民间‘神医’、呈上些稀奇古怪的补药给你。”
他这个皇侄跟他那病重不起的爹一样,弱不禁风。
今日你倒,明日他卧,真是难为太医院天天为他们爷俩操心。
萧衡调侃道:“你们爷俩可真行,病秧子这事儿还带遗传的?跟约好了似的轮着生病。”
简直是药罐子投胎......
宣帝病重期间朝局动荡,睿王以退为进,用酒色伪装,暗中结交权臣。太子势弱,仅凭已故皇后情分与少数老臣维护,才得以保全储君之位。
九皇子萧如玉面色难堪,世人都说他这位皇叔手段毒辣、性情酷烈,是个惜字如金的冷面阎罗。
可谁又知道,私下里,尤其是对着他这个不成器的皇侄时,这张嘴能刻薄挑剔得如同宫里最饶舌的老嬷嬷。
九皇子解释道自己曾在宗正寺的陈旧卷宗见过一则记载。
柳家嫡女,名唤晴晚,六岁那年曾于宫中夜宴,突发癔症般指向西北天际,泣言‘紫微星黯,云掩天阙,三日内帝星不宜北行’。
当时无人信这童言妄语,恰逢先皇第三日欲北巡狩猎,仪仗都已备好。结果出发前夜,拟定的路线上一座桥梁莫名垮塌,若当时御驾行至,后果不堪设想!事后皆言她幼龄稚女,竟误打误撞替皇室挡了一劫,此事便被记下,但因涉及玄怪,并未张扬。
“怪力乱神?”萧衡说道。世间大多所谓“预言”和“祥瑞”,不过是人为精心设计的骗局或巧合。
但他需要前朝皇陵里的东西。
“卷宗记录,未必是真相。或许是柳常元那老狐狸为夺得权势,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萧衡淡淡道,目光却再次投向柳府方向。
“不过……本王倒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