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老板的手指在书脊上轻轻滑过,仿佛在阅读那些看不见的文字。“你母亲每周三下午会去西山墓园,”他说,“她每次都在同一个墓碑前停留一小时——不是你家任何亲属的墓。”
周三。就是今天。雨后的阳光透过书店橱窗,在尘埃中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我低头看向手中的《镜像之爱》,书页自动翻动,停在一段新出现的文字上:
“墓园的答案将带来更多疑问。那块墓碑下的名字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也是第一个发现你父亲实验真相的人。”
我的呼吸凝滞。母亲从未提起过这样一个朋友。在我的记忆中,她的生活简单得像一张白纸:大学教师妻子,完美主妇,温柔母亲。没有朋友,没有社交,只有家庭。
“我需要去墓园。”我说,声音陌生而坚定。
老板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后门出去,巷子里有辆灰色轿车。别开导航,他们会追踪你的手机。”
我接过钥匙,指尖触到他掌心时,感受到一道深深的疤痕。“谢谢你,”我说,“为什么冒这么大风险帮我?”
他的盲眼似乎望向远方:“因为你母亲曾经也帮助过我。在那个实验室事故后,是她偷偷送我出国治疗。虽然已经太迟了。”他轻触自己的眼睛,“现在去吧,趁你父亲的人还没包围这个区域。”
灰色轿车是辆不起眼的大众,车内干净得没有任何个人物品。我发动引擎,驶向西山墓园。后视镜里,我看到书店老板站在后门口,微微颔首,仿佛能看见我离去。
西山墓园在城郊,我到达时已是午后。阳光透过松柏洒下斑驳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清新气息。我压低帽檐,假装是普通访客,心里却按着老板描述的方位寻找。
然后我看到了她。
母亲独自站在一座白色大理石墓前,身穿淡蓝色连衣裙,那是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弯腰放下一束白色百合,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个婴儿。
我躲在一棵大树后,心跳如鼓。墓碑上的名字清晰可见:苏雨晴,1980-2016。死亡日期正好是我出事前三个月。
母亲开始说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我捕捉到了几个词:“...对不起...阻止不了他...林溪也...”
我悄悄靠近,躲在一片灌木丛后。母亲的声音渐渐清晰:
“...药方我一直留着,雨晴。你说得对,那是唯一的证据。但我没有勇气...”她哽咽了一下,“现在林溪发现了那本书,就像你预言的那样。我该怎么办?”
书?预言?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母亲突然站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我屏住呼吸,但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匆匆离开墓园。
等她走远后,我走到墓前。白色百合还带着露珠,墓碑上刻着一行小字:“真相的守护者,谎言的牺牲品”。
我在花束旁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东西——一朵手工折叠的蓝色纸花,像是匆忙中落下的。拆开纸花,里面是一行细小的字迹:“药方在厨房第三块地砖下”。
我的手机震动,未知号码:“你父亲知道你去了墓园。立刻离开,有人正在赶来。”
来不及多想,我抓起纸花冲回车里。刚驶出墓园入口,两辆黑色SUV就呼啸而入。
回城的路上下起了小雨。我握着方向盘,思绪纷乱。母亲知道一切?她保留着证据?为什么她从不告诉我?
等红灯时,我再次翻开《镜像之爱》,新出现的文字让我心惊:
“厨房的地砖下不仅有药方,还有你母亲二十年的日记。但小心——那也是一个陷阱。你父亲知道那个藏身处。”
家。我必须回去一趟,在父亲之前。
我把车停在离家两个街区的停车场,压低帽檐步行接近。社区一如既往地宁静,但我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一辆不熟悉的货车停在邻居家门前,车窗过暗,像是伪装。
后门锁依然用老方法就能撬开,这是我少年时期就发现的秘密。厨房里一切如常,母亲最爱的蓝白格窗帘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我跪在地上,数到第三块地砖——正对着水槽下方。轻轻撬开地砖,底下果然有一个金属盒子。
打开盒子的瞬间,警报声突然响起。刺耳的声音穿透整个房子——父亲设了陷阱。
我抓起盒子冲向后门,但已经晚了。前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父亲的呼喊传来:“溪溪?是你吗?”
躲在储藏室的门后,我屏住呼吸。父亲的脚步声在厨房来回踱步,然后停在地砖前。
“她拿走了盒子。”父亲对着手机说,声音冰冷,“启动B计划。找到我妻子,确保她不会说话。”
我的血液冻结。他要对母亲下手?
脚步声远去,前门关上。我等待片刻,才悄悄从储藏室出来。金属盒子在我手中沉甸甸的,仿佛装着二十年的秘密。
回到车上,我锁好车门,才小心打开盒子。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药方,手写体熟悉得令人心痛——是母亲的笔迹。上面详细记录着某种镇静剂的配方和使用说明,标注着“记忆干预辅助剂”。
药方下方是一本厚厚的日记本,封面是母亲最爱的淡蓝色。我翻开第一页,日期是二十年前:
“今天接受了林的求婚。他说我们的结合将改变人类对记忆的认知。我如此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快速翻到中间,日期是三年前我出事前后:
“雨晴说得对,林已经走得太远。他用我们的女儿做实验,我不能再沉默...但当我面对他时,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我太弱小了。”
“雨晴死了。‘意外’,他们这么说。但我知道真相。现在我是唯一知道秘密的人了。”
最后几页的字迹潦草而慌乱:
“他发现我在收集证据。说如果我不配合,林溪就会有‘意外’。我别无选择。”
“那本蓝色书是真的。雨晴说它会找到需要的人。我希望它能找到林溪,在我无能为力之后。”
日记本最后夹着一张照片:母亲和另一个女人——墓碑上的苏雨晴——举着一本蓝色封面的书笑着。那本书和《镜像之爱》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写着:“真相必将显现,就像镜子终将反射光明。”
车窗突然被敲响,我吓得几乎跳起来。窗外站着一个快递员打扮的年轻人,举着一个包裹:“林溪小姐?有您的急件。”
我警惕地摇头,发动汽车。但他坚持举着包裹,声音透过玻璃隐约传来:“是您母亲寄的!”
犹豫片刻,我开了一条窗缝。快递员递进包裹,迅速离开。包裹上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有熟悉的笔迹:“给我勇敢的女儿”。
里面是一部新手机和一张字条:“用这个联系徐朗。他知道下一步。我爱你,永远。——妈妈”
新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看你后视镜。”
我抬头看去——后视镜里,母亲站在街角,穿着那件蓝色连衣裙,朝我微微点头。然后她转身坐进一辆出租车,消失在下雨的街道上。
另一条信息紧接着到来:“现在开车去这个地方。你父亲截获了日记,正在赶来。”
附着一个地址:城市另一端的一家废弃工厂。
我踩下油门,雨水在挡风玻璃上纵横交错。后视镜里,两辆黑色轿车从社区里驶出,紧跟而来。
追逐开始了。而我知道,这不再只是关于我的过去,而是关于母亲隐藏二十年的真相,关于那个叫苏雨晴的女人的死亡,关于父亲背后更大的阴谋。
雨刷器左右摆动,像钟摆计数着真相浮现前的最后时刻。我握紧方向盘,冲向雨幕深处的未知。
而《镜像之爱》在副驾驶座上自动翻页,新出现的文字简单而清晰:
“现在你不再是受害者,而是追寻者。但小心——有些真相一旦被发现,就再也不能被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