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盛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阴沉。
转过拐角的崔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看来,得帮帮我这位好大哥了。”
夜更深了。
一个不起眼的茶馆。
是鬼影传回来的消息,醉仙居的刘掌柜有一个特殊爱好,每天亥时一定会来这家偏僻的茶馆听一出《锁麟囊》。
从不改变。
而且每次都坐在二楼同一个雅间。
此刻雅间里,刘掌柜闭着眼摇头晃脑,听得入迷。
一个茶馆伙计弯着腰,端着一壶新泡的龙井走进来。
“客官,您的茶。”
刘掌柜眼都没睁,不耐烦地挥挥手。
“放那儿吧,别打扰我的雅兴。”
“是。”
伙计放下茶壶,在靠近刘掌柜的瞬间,他的手快如闪电地从刘掌柜腰间的暗袋里摸出一本薄册子。
另一只手同时把一本外表一样的册子塞了回去。
整个过程只是眨眼间,刘掌柜完全没有察觉,仍然沉浸在戏曲中。
伙计弯着腰,悄悄退出雅间。
走到后巷,他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变回千面一张普通的脸。
他把那本私账本交给早已等在阴影里的鬼影。
“到手了。”
拂晓之前,就有三道黑影,按点回到公主府了。
他们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让整个书房里满是罪恶的腐臭味。
有李掌柜记着真实收支情况的私账本,还有他和崔家管事偷偷往来分成的那些事。
顺着账本的线索,他们从芙蓉阁库房夹层里找出了真实的进货单据,还有虚报价格的秘密账本。
铁山还‘请’来了一个苦主,这人被刘掌柜害得家破人亡,就剩一口气了。
苦主得知他们要对付刘掌柜,吊着一口气按下了血手印,写了血书。
这些掌柜,仗着公主府和崔家的权势,到处强买强卖,欺负那些善良的老百姓。
更过分的是,刘掌柜的侄子强占了一个民女,还出了人命。
最后竟然打着公主府的名号,在崔家的安排下,就花了一百两银子,就把这事儿给硬生生地压下去了。
谢苓看着桌子上的铁证,脸色一点点地变得难看。
这几年下来,就那几个铺子,他们贪墨的银子,居然有好几万两!
这些钱都干什么去了?
都被他们拿去在外头买田产、盖宅院,变成他们家里成群的妻妾和奢靡的生活了!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他们还借着她的名儿,草草地就把一条人命给弄没了!
“这帮畜生!”
谢苓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坚硬的梨花木桌子,瞬间就裂了一道缝儿!
惊蛰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麻溜儿地把所有证据按照类别分好。
她虽然不像林稚鱼那般通晓账目,但帮谢苓管理内务这么久,还是学了许多看账的本事。
她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证据链,就凭这个,绝对能把那些人死死地钉在耻辱柱上。
谢苓瞅着窗外的天慢慢泛起鱼肚白,眼睛里最后一点儿犹豫都没了。
就只剩下冰冷冷的杀意。
***
次日,午时。
京城最热闹的酒楼,醉仙居,正是宾客盈门,生意最红火的时候。
刘掌柜腆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满脸带笑地在大堂里迎来送往。
突然,大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给踹开了!
满堂的喧哗,一下子消失了。
所有人都惊得往门口看。
就瞧见兰陵公主谢苓,穿着一身玄色华服,长发高束,面若冰霜,带着魏靖川和一众满脸杀气的护卫,就这么闯进来了!
刘掌柜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可还是硬着头皮,强扯出个笑脸迎了上去。
“哎哟,殿下您来了?也不先给小的通个气儿,小的好……”
话还没说完,魏靖川就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他一声不吭,抬手就把手里那一大摞厚厚的证据,“唰”地一下,狠狠地甩在刘掌柜那张肥腻的脸上!
纸张纷飞,散落一地!
谢苓已经在惊蛰的服侍下,在大堂的正中坐下,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刮着浮沫。
“刘掌柜!”
“你可真够胆儿肥的啊!”
“竟敢把本公主的银钱,都塞到自己包里!”
她从惊蛰手里举起那封苦主写的血书,举得高高的,让在场的人都能瞅见!
“还敢打着本宫的名号,在外头放印子钱,还逼死人了!”
谢苓一下将茶杯朝着刘掌柜砸去。
“砰—”的一声,刘掌柜顿时被砸得头破血流。
“本宫倒要问问你!”
“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满堂哗然。
宾客们躲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窃窃私语。
刘掌柜看着地上那些散落的私账本子和各种真凭实据,还有那封血书,头上的血都来不及擦干净,只感觉眼前一黑,腿一哆嗦,“扑通”一声,就瘫倒在地上了。
面如死灰。
几乎是同时,听到消息后连滚带爬赶过来的王掌柜、钱掌柜,一进这门就看见了这样的场景。
再看看地上那个熟悉的账本封面,两条腿就开始打哆嗦,紧接着“扑通”一下也跪在地上了。
“殿下啊……殿下,饶命啊!”
刘掌柜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抱着脑袋在地上磕得邦邦响。
“小的是被猪油蒙了心啊!鬼迷心窍啦!”
“小的再也不敢了,殿下您就给小的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王掌柜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语无伦次地求饶。
“殿下明察啊!这些事儿……这些事儿都是崔家,是崔家大公子逼我们干的呀!”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闭嘴!”他话还没说完,谢苓就直接打断了他,“崔公子光风霁月,岂是你们可以攀咬的?”
谢苓护着崔盛,不是因为对他还有情,只是此时还没到拉他下水的时候。
“魏靖川。”
魏靖川从她身后走了出来,抱拳行礼。
“在。”
谢苓目光如剑,从那几个瘫在地上的人身上扫过去。
“拖下去。”
“重打五十大板!”
“打完了就把这些罪证一块儿送到京兆尹衙门去!”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去跟府尹说,让他给本公主依法严办!”
“要是他敢徇私,本公主就亲自找他算账去!”
话一说完,整个醉仙居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兰陵公主这雷霆万钧的手段给吓到了。
公开审理,借官府的力量,这样就不会被人说动用私刑了。
这是阳谋,看着堂堂正正,实际又特别狠辣。
“是!”
魏靖川挥了下手。
早就等在门外的护卫,立刻就冲了进来。
他们一边一个,像拖死狗似的架起三个掌柜,随后板子落在人身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啊!饶命啊殿下!”
“公主殿下!殿下开恩呐!”
“小的愿意把贪的银子全都交出来!求殿下饶小的一条命啊!”
那凄惨的叫声和求饶声在整条街上回荡,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可是谢苓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儿,眼睛冷冰冰地看着那些从各个铺子听到消息赶过来,此刻正缩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的掌柜们。
她视线扫到的地方,那些人无不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直等到刘、王、钱三个掌柜被打得晕过去,又被拖走之后,谢苓才缓缓开口。
“还有谁。”
“觉得本公主好糊弄的?”
“嗯?”
这些掌柜们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谢谢殿下不杀之恩啊!谢谢殿下不杀之恩!”
谢苓也不再搭理他们,转身对着一旁的惊蛰下令:
“这几家铺子呢,暂时让原来的副手来接手管着,你派人去盯着点儿。”
“还有啊,暗中物色一些真正有才干、身家清白的人才,好好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