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无人敢回答。
整个大堂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最后,有个比较机灵的掌柜,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了。
他“扑通”一下就跪到地上了,脑门死死地贴在地面上。
“殿下息怒!小的有罪!”
“小的……小的也一时糊涂,贪墨了铺子里的银钱!”
“小的该死!小的这就回去将所有账目整理清楚,将所有亏空补上!求殿下给小的一条活路!”
有一个人这么干了,其他人也跟着学。
没一会儿的工夫,大堂中间就跪倒了一大片人。
他们到这个时候才彻底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兰陵公主啊,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能让他们随便糊弄的深闺贵女了。
谢苓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啊,上辈子可都是崔盛手里的刀,狠狠地在她身上捅过呢。
她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冷漠地说道:
“你们干的那些事儿,一会儿自然会有人去一个一个地查清楚。”
“是去是留,那就得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
惊蛰弯着身子赶忙应道:
“殿下,惊蛰明白了。”
谢苓微微点头,接着提高声音,对着周围那些吓得战战兢兢的伙计,还有听到消息过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宣告。
“打今儿个起,以前要是被王掌柜、六掌柜他们欺压过的,被他们借着公主府的名头强行加上债务的平民、佃户,都能到公主府去申诉。”
“一经核实,所有不法债务,一笔勾销!”
“若有损失的,公主府会根据情况,予以补偿!”
此言一出,人群里先是静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就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喧哗声!
“天啊!公主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那些印子钱……真的不用还了?”
“我那被王掌柜侄子逼死的妹子……殿下真的会给我们做主吗?”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哆哆嗦嗦地跪到地上,朝着谢苓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殿下……您可真是活菩萨啊!”
有她开了头,越来越多的人都跪了下来。
谢苓看着眼前的这副景象,心里有些悸动。
她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却换来了如此多的感激。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把人心拉拢过来,正是她计划里的第一步。
谢苓郑重的将老太太扶了起来,随后又让其他的百姓都站起来。
“大家快请起吧!”
“你们只管放心,本宫绝无虚言!”
随后她转身,在一群护卫的围绕下,迎着午后那灿烂的阳光,离开了醉仙居。
在她身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殿下千岁”。
这消息传起来比风都快。
谢苓前脚刚踏出醉仙居,后脚崔府书房里就传来名贵瓷器破碎的脆响。
“一群废物!”
崔盛气得脸色铁青,一向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此时也顾不得体面,狠狠一脚把地上的瓷片踢得老远。
他怎么也没想到,谢苓的动作能这么快,这么绝!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直接就送官府了。
整个事儿办得那叫一个干脆,不留一丝余地。
他就算想插手,想去京兆尹那儿把人捞出来,都找不到借口。
他要是出面了,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背后主谋了?
“谢苓啊,谢苓……”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睛里全是惊怒与不解。
她怎么就……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崔府的大管家弓着身子走了进来。
“大公子,老爷……让您去一趟刑房。”
崔盛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他知道,父亲一定气急了。
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刑房,那是崔家执行家法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自己的衣袍,把心里的怒火和不安强压下去,然后快步朝着刑房走去。
崔家的刑房,阴冷而压抑。
正中间摆着个黑漆漆的条凳,旁边站着个健壮的家丁,手里还捧着一条泡过水的牛皮鞭。
崔渊背着手站在屋子中间,脸色阴沉。
崔盛一进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父亲。”
崔渊慢慢转过身来,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你还有脸管我叫父亲?”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崔盛的脸上。
崔盛的脸,一下子就肿得老高,嘴角渗出来一丝血。
可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蠢货!我崔渊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崔渊指着他的鼻子,气得浑身直哆嗦。
“你以为这就光是折了几家铺子,少了点银子的事儿啊?”
“你知不知道,谢苓这一手,那是打我的脸呢!是打咱们整个崔家的脸啊!”
“她把人送到京兆尹那儿,就是给满朝的大臣看的!也是给皇上看的!她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咱们崔家,手伸得太长了!”
崔盛把头埋得更低了。
父亲,是儿子无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华服的女人,哭哭啼啼地跑进来了。
这就是崔盛的母亲,崔家的大夫人。
“老爷啊!老爷,您息怒呀!”
她扑通一下就跪在崔渊脚边,抱着他的腿哀求。
“盛儿他就是一时不察!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他可是您的嫡长子啊!”
崔渊瞅着这个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女人,眼中的厌恶更深了。
他抬腿就狠狠地给了崔夫人一脚,把她踹倒在地上。
“滚开!无知蠢妇!”
“你还真以为就只是几家铺子没了,这么简单的事吗?”
崔夫人被踹得哼了一声,捂着胸口,害怕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崔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忙跪行过去,扶起母亲。
崔渊都懒得再看她一眼,目光又回到崔盛身上了。
“谢苓的手段,如此雷厉风行,这不光是断了我们的一条财路,折了我们的人手!”
“更重要的是,她从此以后,会对你,对我们崔家,越加地提防!”
“这回是几家店铺的事儿,那咱安插在其他地儿的几十家商铺呢,还有那些田庄呢?她迟早得一个一个地找咱们算账!”
“我感觉,她正在一点一点地,脱离我们的掌控!”
崔盛听了,心里凉了大半截。
父亲说的这些,他何尝没想到呢。
他“咚”的一声,重重地磕了个头,声音嘶哑。
父亲教训的是。”
“儿子知错了。”
“孩儿……一定会尽快查明,公主殿下……为何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听他这么一说,崔渊脸上的怒气,这才稍微缓和了点。
总算,还没蠢到家。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嫡长子,虽然生气,但也有一丝安慰。
知道从根源上找问题,还有救。
可他还是哼了一声,说道:
“错了就得认罚。”
“家法,还是得动。”
“来人呐!”
那拿着鞭子的家丁,立马往前迈了一步。
“打。”
“二十鞭子。”
“是。”
崔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想要扑过去,可被两个婆子死死地摁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老爷,不要啊!这二十鞭子打下去,会要了他半条命啊!”
崔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趴在了条凳上。
“啪!”
那浸了水的牛皮鞭,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狠狠地就抽到了他背上!
衣料瞬间破裂,一道血印子立马就冒了出来。
崔盛闷哼一声,额头的青筋都鼓起来了,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一鞭,两鞭,三鞭……
每抽一鞭,那都是皮开肉绽。
二十鞭打完,崔盛的后背,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冷汗把头发都湿透了,可他就是咬着牙,一声求饶的话都没说。
两个小厮小心地把他从条凳上抬起来,放到了一张软榻上。
崔渊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给我好好记住今天这教训。”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父子俩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公主变化这么大,很有可能是和灯会那晚,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侍卫有关系。”
“还有……那一对容貌迤逦的双生子。”
崔盛咬着牙点了点头:“知道了父亲,我会去查清楚的。”
他也早就怀疑,谢苓的变化与那三人有关。
被婆子扶起来的崔夫人,听到“貌迤逦的双生子胎”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神也一下子变了,闪过一丝厌恶而怨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