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玫瑰戟 > 第13章 发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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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苓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动了动脚尖。

那只绣着金凤的鞋尖,在那张细小的纸条上轻轻碾过。

纸卷被缓缓展开。

上面的字迹,是用米醋混着特制的药水写就,肉眼根本无法分辨。

但魏靖川早就在密报里附了解读的方法。

谢苓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后命惊蛰将纸条放到一旁烘烤了一会儿,又用墨汁在上面涂抹均匀。

“‘公主突然赶走赵德全,提拔魏靖川为暗卫统领,并处置了张嬷嬷,原因不明。’”

她顿了顿,尾音微微扬起,带着说不出的讥诮。

“呵。”

“消息传得倒快。”

拂雪趴在地上,浑身哆嗦,一个辩白的字都说不出来。

公主怎么可能看得懂这密语?!

拂雪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炸开,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噗通!”

她的手再也撑不住身体,整个人重重地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咚!”

“咚!”

“咚!”

她发了疯一样地磕头,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奴婢……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奴婢再也不敢了!”

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公主府大丫鬟的体面。

惊蛰面色沉凝地站在一旁,揽星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而描云,同样脸白如纸,跟着跪了下来。

然而,谢苓却像是没听见拂雪的哭嚎。

她没再多看地上的拂雪一眼,而是缓缓地抬起眼,目光越过众人,轻飘飘地落在了描云身上。

“描云。”

谢苓开口了,声音听不出喜怒。

描云浑身一个激灵,几乎要瘫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奴、奴婢在……”

谢苓问:“你说,背主泄密,按府里的规矩,该如何处置?”

描云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拼命地回想着府规,可越是想就越是害怕,牙齿上下打着颤。

“按、按府规……”

“当、当杖责五十……”

她顿住了,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苓的声音依旧平淡。

“还有呢?”

描云身子一软,几乎要晕厥过去,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

“或、或打死,发卖……”

“打死,发卖。”

谢苓重复着这两个词,像是在细细品味。

她终于收回了踩着拂雪手指的脚,目光却骤然转向了揽星!

揽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惊蛰。”

谢苓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

“在。”

“拂雪,私藏外男信物,与外男勾连不清,秽乱公主府!”

拂雪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想辩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崔公子确实也送了一盒“绯月凝香”给她……

公主怎么会知道?!

谢苓的声音冷酷无比。

“即刻拖下去!”

“发卖到最偏远的矿场庄子为奴!”

惊蛰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应声。

“是!”

她一挥手,门外早已候着的两个粗使婆子立刻冲了进来。

拂雪这才反应过来,发出凄厉的尖叫。

“不!殿下!奴婢冤枉!奴婢没有!”

她疯狂地挣扎着,哭喊求饶。

可那两个婆子力大如牛,一人一边架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拖。

“殿下开恩啊!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求殿下开恩!”

惊蛰面无表情地上前,用一块帕子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暖阁,瞬间清静了。

描云和揽星再也支撑不住,纷纷瘫软在地。

矿场庄子。

别说柔弱的女人,就算强壮的男人在那都不一定能活得下去。

更何况,在那里,不光是劳累,更多的是.......

生不如死!

所有在场的下人全都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能钻进地缝里去。

暖阁一片死寂。

谢苓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走回花台前前,重新拿起那把小巧的银剪。

“咔嚓。”一声轻响,面色平静地将一枝开得过盛的腊梅残枝,利落地剪去。

那动作,优雅而从容,却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惊蛰,和地上抖成一团的描云和揽星。

她之所以没动揽星,是留着她还有用。

一只明面上的狼,比暗地里的鬼,要好对付多了。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被修剪得愈发孤傲的腊梅上,淡淡地开口。

“都警醒着点。”

“在本宫这里,忠心,才有活路。”

……

公主府的前院。

拂雪正被两个粗使婆子拖着往外走。

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嘴里的布团被泪水和口水浸湿,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拼命挣扎着,双脚在青石板上拖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就在她被拖到府门前,即将被塞进那辆送外矿场的马车时。

一辆华贵的马车,恰在此时停在了府门外。

车帘掀开,一个身着湖蓝锦袍的男子,缓步走了下来。

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气度雍容清贵,正是京中无数贵女的梦中人——崔盛,崔公子。

他今日来,是因为前几日张嬷嬷被公主府的侍卫丢回了崔家,让他们家在京城丢了好大的脸。

他父亲谢渊大发雷霆,将送张嬷嬷去的母亲狠狠训斥了一顿。

他今天来,是想探探谢苓的口风。

可他才刚站定,就看到了这混乱的一幕。

拂雪在看到崔盛的那一刻,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亮!

那是溺水之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婆子的钳制,朝着崔盛的方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救!

“崔公子!救救奴婢!”

“崔公子——!”

她声音凄厉,吸引力不少路人围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在了崔盛的身上。

崔盛的目光扫过形容癫狂的拂雪,眉峰紧皱,随后便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就像是在看一个......

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拂雪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崔盛从容地走进公主府。

她张了张口,忽的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喉头。

一口鲜血吐在门前的雪地上,几乎昏死过去。

她的身体顺势滑坐下去,仰头看着天边渐渐升高的太阳。

她知道,她完了。

这辈子完了。

两个粗使婆子不敢再怠慢,手上力道更重,几乎是架着、拖着,将拂雪塞进了那辆简陋的青篷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她濒死的目光。

一切归于平静。

崔盛整了整自己锦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仿佛方才那场闹剧,不过是污了眼的一阵尘埃。

他抬步,绕过地上那两道拖痕,径直走向廊下那道暗红色的身影。

他脸上的嫌恶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春风般和煦的温柔。

“苓儿。”

“这是怎么了?发这样大的脾气?”

他走近了,目光落在谢苓略显冷淡的侧脸上,皱了皱眉。

“可是这奴婢伺候得不周到,惹了我的苓儿不快?”

谢苓没有回头,她的目光追随着那辆远去的马车,直到它消失在街角。

说不心痛是假的。

拂雪从八九岁就跟着她,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

她一直把她和揽星当姐姐一般,从不曾责骂苛待过。

可是,她们竟然背叛了她。

男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真是可笑!

她转过身看向崔盛,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怒。

“没什么。”

她轻描淡写地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

“不过是手脚不干净,起了贪念,偷了父皇前些日子御赐的一对东珠拿去变卖。”

她顿了顿,抬起眼睫,静静地看着他。

“坏了规矩罢了。”

这个理由,编得随意,却又无懈可击。

御赐之物,牵扯到皇家颜面,谁敢去查?谁又能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