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傅总,夫人她带孕死遁了 > 第5章 意外的两道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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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清溪苑这间破旧的老房子里,仿佛被拉扯成了一种粘稠而缓慢的形态。

苏晚的高烧在廉价退烧药和自身意志力的双重作用下,终于渐渐退去,但身体依旧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虚弱无力。喉咙的肿痛转为干痒,咳嗽却顽固地缠绵不去,每一次深咳都震得胸腔隐隐作痛。

最让她困扰的是胃。

那莫名的、持续不断的恶心感,并没有随着发烧的消退而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它不再仅仅是空腹时的痉挛,而是变成了一种全天候的、阴魂不散的背景音。对气味变得异常敏感,邻居家飘来的炒菜油烟味、甚至自来水里的淡淡铁锈味,都能轻易触发一阵强烈的反胃。

她强迫自己喝下白粥,吞咽变得异常艰难,胃部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拳头在抵触着任何食物的进入。偶尔强忍着吃下去一点,没多久又会原封不动地吐出来。吐到后来,只剩下酸涩的胆汁,灼烧着早已不堪重负的食道和喉咙。

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原本合身的旧裙子变得空荡,锁骨清晰地凸出来,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脸色是一种长期缺乏营养和睡眠的蜡黄,只有颧骨处因为时常剧烈的呕吐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她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用那床散发着霉味的旧棉被紧紧裹住自己,试图抵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和一阵阵莫名的、无法控制的颤抖。胃里空空如也,却翻搅着令人窒息的恶心,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这不是简单的感冒后遗症。

苏晚再迟钝,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这种持续不退的、针对食物的强烈排斥,这种难以言喻的、从身体深处弥漫开来的疲惫和异样感……

一个模糊的、却足以让她血液冻结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带着致命的寒意,猛地撞进她的脑海!

不……不可能……

她猛地摇头,试图将这个荒谬可怕的念头甩出去。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怎么会?

那一夜……明明是她的安全期……而且只有那么一次……在他醉酒后,半强迫的情况下……之后他更是连碰都不再碰她……

怎么可能会……

可是,身体的反应是如此真实而强烈,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那个微小的、却足以颠覆一切的可能性。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如果……如果真的……

她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是在她决绝地斩断过去、几乎一无所有、前途未卜的时候!是在她和那个男人已经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的时候!

这是一个错误!一个巨大的、残酷的、命运跟她开的最恶劣的玩笑!

混乱的思绪如同暴风中的碎片,疯狂地撕扯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绝望和恐慌几乎要将她吞噬。

不行!

不能慌!

苏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让她混乱的头脑暂时清晰了一些。

无论多么不愿意面对,她必须确认。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需要知道真相。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双腿虚软得几乎无法站立。她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步挪到那个老旧的五斗柜前,颤抖着手拿出那个装着全部家当的铁皮盒子。

里面只剩下最后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到二十块。

买验孕棒最便宜的那种,应该够了。

她攥紧那几张纸币,如同攥着救命稻草,又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走出家门。

楼下那家灯光惨白的小药店,在她眼中仿佛变成了审判之地。每走一步,脚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胃里的恶心感因为紧张而愈发汹涌,她不得不几次停下来,扶着肮脏的墙壁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走进药店,店员还是上次那个,看到她这副形销骨立、摇摇欲坠的模样,眼神里多了几分诧异和怜悯。

“姑娘,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苏晚摇摇头,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没……没事。请给我……那个。”她伸出手指,指向柜台最底层那种最便宜、单独包装的验孕棒。

店员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弯腰取了一支给她。

苏晚将手里攥得汗湿的零钱全部递过去,几乎是抢过那个小小的、如同命运判决书一般的纸盒,逃也似的离开了药店。

回到家,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大门剧烈喘息。心脏跳得如同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撕开简陋的包装,拿出那支白色的、细长的塑料棒, instructions上的字迹因为手指的颤抖而模糊不清。

走进狭小冰冷的洗手间,她按照说明操作。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僵硬,像是提线木偶。

等待结果的那几分钟,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她不敢看,背对着洗手台,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终于,她猛地转过身——

目光死死地钉在验孕棒的显示窗口上。

下一刻,她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疯狂收缩!

白色的显示窗内,清晰地、毫无悬念地,呈现出两条刺目的红杠!

如同两道鲜血淋漓的判决书!又像是命运嘲弄的、咧开的红色嘴角!

轰——!!!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感觉,都在这一刻被抽离!世界在她眼前疯狂旋转、崩塌、碎裂!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手一松,那支小小的验孕棒“啪嗒”一声掉落在肮脏的地砖上,那两道红杠却如同烙铁一般,深深地、灼热地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真的……是真的……

她怀孕了。

怀了傅承烨的孩子。

在她亲手结束那段屈辱的婚姻,在她净身出户、一无所有的时候!

冰冷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疯狂地涌出眼眶,顺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滚落,滴落在冰冷的衣襟上,晕开一片绝望的湿痕。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身体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她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剧烈颤抖的身体,像是要将自己缩成一个点,从这个残酷的现实中消失。

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干呕着,却只能吐出一些酸涩的苦水,灼烧着喉咙,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泪水和痉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个孩子的到来,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再次将她与那个她拼命想要逃离的男人、那个冰冷的傅家,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她该怎么办?告诉傅承烨?不!绝不可能!她宁愿死,也绝不会让这个男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不会想要这个孩子,他只会觉得这是她别有用心的手段,是他完美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他甚至可能会强行带走孩子,或者用更残忍的方式处理掉……

打掉?

这个念头闪过,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她窒息的抽痛。

这是一个生命……一个无辜的、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就在她的身体里悄然孕育……

尽管它来得如此不是时候,如此不受欢迎,可……那是一条命啊!

她真的能狠下心,亲手扼杀吗?

巨大的茫然和绝望如同深海的暗流,将她紧紧包裹,拖向无底的深渊。未来变成了一片漆黑冰冷的迷雾,看不到一丝光亮。寒冷和恐惧渗透了四肢百骸,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她就那样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刺痛。胃里的恶心感暂时平息,留下无尽的空虚和疲惫。

窗外的天光渐渐暗淡,暮色如同灰色的潮水,透过小窗漫进洗手间,将她蜷缩的身影吞没在昏暗阴影里。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的时候——

腹中,似乎极其轻微地、若有若无地动了一下。

像是一尾小小的鱼儿,在深水中轻轻吐了一个泡泡。

那么细微,细微到几乎以为是错觉。

苏晚浑身猛地一僵!

所有的哭泣、所有的颤抖、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骤然停止!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一只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覆了上去。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掌心下是冰冷柔软的皮肤和平坦的轮廓。

什么都没有。

刚才那一下,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可是……

那种奇异的、微弱的、转瞬即逝的触动,却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冰冷绝望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

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的、复杂到极致的情感,悄然滋生。混杂着恐惧、无措、茫然,却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

这是她的孩子。

无论它的父亲是谁,无论它来得多么不合时宜,它是真实存在的,是在她身体里孕育的生命。

是她苏晚,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唯一的血脉至亲。

黑暗中,她缓缓抬起头。

泪痕未干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脆弱,但那双原本盛满了绝望和泪水的眼睛,却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

那光芒起初很弱,摇曳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但渐渐地,它变得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清晰。

像是濒死之人抓住的最后一口氧气,又像是在无边废墟之中,顽强探出头的一株嫩芽。

脆弱,却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流下。她掬起一捧,用力扑在脸上。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彻底驱散了眼底最后一丝迷茫和混沌。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湿漉漉、苍白消瘦、眼窝深陷,眼神却异常清亮执拗的女人。

镜中的女人,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

空气中,有一种无声的、却惊天动地的改变正在发生。

许久。

苏晚抬起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再一次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嘶哑的声音在寂静冰冷的洗手间里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却又蕴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坚定:

“别怕。”

“妈妈……会保护你。”

声音很轻,却像是一个郑重的誓言,敲碎了四周冰冷的绝望,重重地落在心底。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支显示着两道红杠的验孕棒,没有扔掉,而是用纸巾仔细包好,放回了那个铁皮盒子里。

然后,她走出洗手间,没有再回到床上蜷缩。而是走到窗边,拉开了那扇一直紧闭的、布满灰尘的窗户。

傍晚微凉的、带着市井生活气息的风瞬间涌了进来,吹散了一室沉闷的霉味和绝望,也吹动了她额前干枯的发丝。

她看向窗外。

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透云层,在天边涂抹出几道黯淡却执着的金红色。楼下传来小贩收摊的叫卖声,孩童嬉戏的追逐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嘈杂,混乱,却充满了鲜活而生动的烟火气。

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她的绝望而停止运转。

生活,依然在继续。

她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细微到近乎错觉的触动。

胃里依旧不舒服,那莫名的恶心感像是一个沉默的同伴,提醒着她身体里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路依然迷茫,布满荆棘。带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生存,将会难如登天。

但是——

镜子里那双异常清亮执拗的眼睛,微微弯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冰冷的废墟之下,经历了彻底的毁灭和绝望之后,正挣扎着、破土而出。

变得更加坚韧,更加顽固。

也更加……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