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苗苗的手指抠进水泥地的裂缝时，喉间已经涌上血沫。
火是从车间二层的导热油管道烧起来的。她蹲在消防栓旁给楚沁发消息，余光瞥见操作台后的阴影里，三个穿黑色工装的人正往燃料罐里倒透明液体——是助燃剂，她在消防演练时闻过这股刺鼻的柑橘味。
“救命……”她按发送键的手在抖，屏幕光映得脸发白。五年前那场火也是这样，浓烟裹着热浪往喉咙里钻，她趴在仓库货架下，听着外头消防车的鸣笛越来越远，直到意识模糊前最后一秒，看见走廊尽头晃动的银色钢笔——是楚沁的，他总爱把钢笔别在西装内袋，走路时会蹭到西裤，发出细碎的响。
“苗苗？”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楚沁的语音。他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背景音是书房翻书的脆响：“我刚回公司，怎么了？”
仲苗苗张了张嘴，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她想说“别信我”，想说“他们在放火”，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一串模糊的喘息。屏幕外，火舌已经舔上了天花板，塑料吊顶“噼啪”炸裂，火星子落下来，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红点。
“仲小姐？”
身后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仲苗苗猛地回头，看见为首的那个男人摘下安全帽，露出左眉骨的刀疤——是楚梓萱的贴身保镖，上个月在地下车库，她见过这个人拎着果篮堵她去路。
“楚总让我接您回公寓。”他一步步逼近，手里的电棍“滋滋”冒着蓝光，“今天厂子里检修，您不该来的。”
“不是检修！”仲苗苗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消防栓箱上，“他们在放火！真的，你看——”她拽住男人的袖子，指甲几乎掐进布料，“导热油的燃点是三百多度，现在才下午三点，温度根本——”
“闹够了吗？”另一个保镖从侧门进来，手里举着灭火器，“苗总，楚总说您最近压力大，让您先回去休息。”他的声音突然变了，带着点阴恻恻的笑，“还是说……您想再演一遍五年前的戏码？”
五年前。
这个词像根针，扎破了仲苗苗最后一丝理智。
她想起那天也是这样的午后，阳光透过仓库的玻璃顶洒下来，在她膝盖上投下斑驳的影。她蹲在地上给楚沁折千纸鹤，听见外头有人喊“着火了”，抬头就看见货架上的纸箱窜起火苗。她跑出去找保安，可所有人都盯着她笑，说“仲家大小姐又来体验生活了”，说“你爸欠的债，该你还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场火是楚梓萱让人放的。
“让开。”仲苗苗摸出兜里的打火机，这是她上周在便利店买的，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温热。她按下开关，蓝色火苗“噌”地窜起来，“信不信我现在就——”
“苗苗！”
熟悉的嗓音穿透轰鸣的火声。
仲苗苗抬头，看见楚沁站在车间门口。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歪在锁骨处，额角沾着灰尘，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公文包。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火海，瞳孔骤缩：“你在这儿干什么？！”
“楚总？”为首的保镖愣住，随即堆起笑，“您怎么来了？”
楚沁没理他。他大步走过来，西装裤脚蹭到地上的火星，腾起一小缕青烟。仲苗苗看见他手腕上有道新疤，从腕骨延伸到手背，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的——上个月视频时，他还笑着说“在公司搬文件不小心划的”。
“跟我走。”他伸手要拉她，被仲苗苗躲开了。
“他们要杀我。”她指着那三个保镖，声音里带着哭腔，“楚沁，他们在放火，是真的……”
“仲小姐喝多了。”保镖上前一步，挡住楚沁的视线，“您该跟我们回去。”
楚沁的目光落在仲苗苗发抖的手指上。他记得上周视频时，她也是这样，说“最近总做噩梦”，说“梦见火场里有个人喊我名字”。他当时以为是工作压力大，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些梦不是假的。
“让开。”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我数到三。”
保镖嗤笑一声，刚要动手，车间二层的燃料罐突然发出“咔”的一声。仲苗苗抬头，看见罐体裂开一道缝，透明的助燃剂正顺着裂缝往下淌，在地面聚成一片银色的湖。
“快跑！”她尖叫着去拽楚沁的袖子，“会爆炸的！”
太晚了。
助燃剂遇到火星的瞬间，整座车间像被扔进了火药桶。仲苗苗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泥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她听见楚沁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混着玻璃碎裂的脆响、金属扭曲的呻吟，还有……
“苗苗！”
是楚沁的声音，比刚才近了。她努力睁开眼，看见他正撞开挡路的货架，西装被火星烧出个洞，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他的手伸过来，指尖擦过她的脸颊，滚烫的，像团火。
“抓住我。”他说。
仲苗苗想抓住他的手，可手臂像灌了铅。她看着楚沁的脸在火光里摇晃，突然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被浓烟吞没。
“楚沁……”她轻声喊他，“救我……”
“我在。”
他的手终于扣住她的手腕。仲苗苗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手臂涌进来——是楚沁的温度，是他身上惯有的雪松香水味，是五年前她藏在保险柜里的那枚银质钢笔，此刻正硌在她手心里。
然后，她听见了。
是风声，是心跳声，是火焰燃烧的声音。可这些声音突然变得很慢，很清晰。她看见火舌里飘着细小的火星，有的落在大理石地面，瞬间熄灭；有的落在工人的安全帽上，却像被什么挡住了，只留下淡淡的灰痕。
她的胎记在发烫。
那片位于左腕的暗红色印记，此刻像团活过来的火焰，顺着血管往手臂攀爬。仲苗苗疼得蜷起手指，却看见那些即将烧到工人的火星，在离他们半米的地方突然转向，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进了旁边的水洼。
“因果火焰……”她呢喃着，这是母亲临终前在她耳边说的话，“能熄灭因‘恶意’点燃的火，却伤不了无辜的人……”
楚沁把她扛在肩上往外冲。仲苗苗趴在他背上，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他的后背很烫，像团火，可她贴在他颈侧的皮肤却在发抖——她看见前面的火光里，有个身影在晃动，是楚梓萱的助理，手里举着打火机。
“楚总，这是您要的‘意外’吗？”助理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来，“您以为烧死了仲苗苗，就能掩盖仲氏的秘密？可您忘了……”
“闭嘴！”楚沁低吼一声，加快脚步。
仲苗苗突然笑了。她抬起手，指尖触到离自己最近的火苗。那团火在她指尖凝住，像颗红色的珍珠，然后“噗”地熄灭，变成一缕白烟。
“苗苗？”楚沁的声音里带着惊慌，“别碰火！”
“没事的。”她把脸贴在他后颈，闻到他衬衫上残留的医院消毒水味——原来他今天去了医院，原来他一直都在关注她的身体。
车间外的警报声越来越近。仲苗苗看见消防车的灯光穿透浓烟，看见工人们从安全出口跑出来，看见楚沁的公文包掉在地上，里面的文件散了一地。
“抓紧我。”楚沁的声音哑了，“马上就到了。”
仲苗苗想说自己没事，可话到嘴边又变成咳嗽。她的喉咙里全是烟，每咳一下，左腕的胎记就更疼一分。但她没松开抱着楚沁脖子的手——这一次，她不会再松开了。
当消防员把他们从火场里拉出来时，仲苗苗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她看见楚沁的脸在她眼前晃动，看见他眼眶发红，看见他颤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
“苗苗，你说句话。”他把耳朵贴在她唇边，“你别吓我……”
“楚沁。”她轻声唤他，“五年前……我在火场里喊你，你听见了吗？”
楚沁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在公司加班，接到助理电话说“仲家仓库着火了”。他冲过去时，火势已经蔓延到整个仓库。他在浓烟里找了她整整三个小时，最后在废墟里找到她的发带，上面还沾着血。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哽咽，“我听见了……”
仲苗苗笑了。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那里有道新疤，和她左腕的胎记，在火光里交相辉映。
“那就好。”她说，“这一次……我们一起逃。”
消防水龙扑灭最后一道火舌时，仲苗苗彻底昏了过去。她听见楚沁在喊她的名字，听见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跑过来，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腕——那里的胎记还在发烫，像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而她知道，这团火，以后要用来守护更重要的人。第十九章因果之焰
仲苗苗的手指抠进水泥地的裂缝时，喉间已经涌上血沫。
火是从车间二层的导热油管道烧起来的。她蹲在消防栓旁给楚沁发消息，余光瞥见操作台后的阴影里，三个穿黑色工装的人正往燃料罐里倒透明液体——是助燃剂，她在消防演练时闻过这股刺鼻的柑橘味。
“救命……”她按发送键的手在抖，屏幕光映得脸发白。五年前那场火也是这样，浓烟裹着热浪往喉咙里钻，她趴在仓库货架下，听着外头消防车的鸣笛越来越远，直到意识模糊前最后一秒，看见走廊尽头晃动的银色钢笔——是楚沁的，他总爱把钢笔别在西装内袋，走路时会蹭到西裤，发出细碎的响。
“苗苗？”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楚沁的语音。他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背景音是书房翻书的脆响：“我刚回公司，怎么了？”
仲苗苗张了张嘴，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她想说“别信我”，想说“他们在放火”，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一串模糊的喘息。屏幕外，火舌已经舔上了天花板，塑料吊顶“噼啪”炸裂，火星子落下来，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红点。
“仲小姐？”
身后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仲苗苗猛地回头，看见为首的那个男人摘下安全帽，露出左眉骨的刀疤——是楚梓萱的贴身保镖，上个月在地下车库，她见过这个人拎着果篮堵她去路。
“楚总让我接您回公寓。”他一步步逼近，手里的电棍“滋滋”冒着蓝光，“今天厂子里检修，您不该来的。”
“不是检修！”仲苗苗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消防栓箱上，“他们在放火！真的，你看——”她拽住男人的袖子，指甲几乎掐进布料，“导热油的燃点是三百多度，现在才下午三点，温度根本——”
“闹够了吗？”另一个保镖从侧门进来，手里举着灭火器，“苗总，楚总说您最近压力大，让您先回去休息。”他的声音突然变了，带着点阴恻恻的笑，“还是说……您想再演一遍五年前的戏码？”
五年前。
这个词像根针，扎破了仲苗苗最后一丝理智。
她想起那天也是这样的午后，阳光透过仓库的玻璃顶洒下来，在她膝盖上投下斑驳的影。她蹲在地上给楚沁折千纸鹤，听见外头有人喊“着火了”，抬头就看见货架上的纸箱窜起火苗。她跑出去找保安，可所有人都盯着她笑，说“仲家大小姐又来体验生活了”，说“你爸欠的债，该你还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场火是楚梓萱让人放的。
“让开。”仲苗苗摸出兜里的打火机，这是她上周在便利店买的，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温热。她按下开关，蓝色火苗“噌”地窜起来，“信不信我现在就——”
“苗苗！”
熟悉的嗓音穿透轰鸣的火声。
仲苗苗抬头，看见楚沁站在车间门口。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歪在锁骨处，额角沾着灰尘，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公文包。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火海，瞳孔骤缩：“你在这儿干什么？！”
“楚总？”为首的保镖愣住，随即堆起笑，“您怎么来了？”
楚沁没理他。他大步走过来，西装裤脚蹭到地上的火星，腾起一小缕青烟。仲苗苗看见他手腕上有道新疤，从腕骨延伸到手背，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的——上个月视频时，他还笑着说“在公司搬文件不小心划的”。
“跟我走。”他伸手要拉她，被仲苗苗躲开了。
“他们要杀我。”她指着那三个保镖，声音里带着哭腔，“楚沁，他们在放火，是真的……”
“仲小姐喝多了。”保镖上前一步，挡住楚沁的视线，“您该跟我们回去。”
楚沁的目光落在仲苗苗发抖的手指上。他记得上周视频时，她也是这样，说“最近总做噩梦”，说“梦见火场里有个人喊我名字”。他当时以为是工作压力大，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些梦不是假的。
“让开。”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我数到三。”
保镖嗤笑一声，刚要动手，车间二层的燃料罐突然发出“咔”的一声。仲苗苗抬头，看见罐体裂开一道缝，透明的助燃剂正顺着裂缝往下淌，在地面聚成一片银色的湖。
“快跑！”她尖叫着去拽楚沁的袖子，“会爆炸的！”
太晚了。
助燃剂遇到火星的瞬间，整座车间像被扔进了火药桶。仲苗苗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泥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她听见楚沁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混着玻璃碎裂的脆响、金属扭曲的呻吟，还有……
“苗苗！”
是楚沁的声音，比刚才近了。她努力睁开眼，看见他正撞开挡路的货架，西装被火星烧出个洞，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他的手伸过来，指尖擦过她的脸颊，滚烫的，像团火。
“抓住我。”他说。
仲苗苗想抓住他的手，可手臂像灌了铅。她看着楚沁的脸在火光里摇晃，突然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被浓烟吞没。
“楚沁……”她轻声喊他，“救我……”
“我在。”
他的手终于扣住她的手腕。仲苗苗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手臂涌进来——是楚沁的温度，是他身上惯有的雪松香水味，是五年前她藏在保险柜里的那枚银质钢笔，此刻正硌在她手心里。
然后，她听见了。
是风声，是心跳声，是火焰燃烧的声音。可这些声音突然变得很慢，很清晰。她看见火舌里飘着细小的火星，有的落在大理石地面，瞬间熄灭；有的落在工人的安全帽上，却像被什么挡住了，只留下淡淡的灰痕。
她的胎记在发烫。
那片位于左腕的暗红色印记，此刻像团活过来的火焰，顺着血管往手臂攀爬。仲苗苗疼得蜷起手指，却看见那些即将烧到工人的火星，在离他们半米的地方突然转向，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进了旁边的水洼。
“因果火焰……”她呢喃着，这是母亲临终前在她耳边说的话，“能熄灭因‘恶意’点燃的火，却伤不了无辜的人……”
楚沁把她扛在肩上往外冲。仲苗苗趴在他背上，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他的后背很烫，像团火，可她贴在他颈侧的皮肤却在发抖——她看见前面的火光里，有个身影在晃动，是楚梓萱的助理，手里举着打火机。
“楚总，这是您要的‘意外’吗？”助理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来，“您以为烧死了仲苗苗，就能掩盖仲氏的秘密？可您忘了……”
“闭嘴！”楚沁低吼一声，加快脚步。
仲苗苗突然笑了。她抬起手，指尖触到离自己最近的火苗。那团火在她指尖凝住，像颗红色的珍珠，然后“噗”地熄灭，变成一缕白烟。
“苗苗？”楚沁的声音里带着惊慌，“别碰火！”
“没事的。”她把脸贴在他后颈，闻到他衬衫上残留的医院消毒水味——原来他今天去了医院，原来他一直都在关注她的身体。
车间外的警报声越来越近。仲苗苗看见消防车的灯光穿透浓烟，看见工人们从安全出口跑出来，看见楚沁的公文包掉在地上，里面的文件散了一地。
“抓紧我。”楚沁的声音哑了，“马上就到了。”
仲苗苗想说自己没事，可话到嘴边又变成咳嗽。她的喉咙里全是烟，每咳一下，左腕的胎记就更疼一分。但她没松开抱着楚沁脖子的手——这一次，她不会再松开了。
当消防员把他们从火场里拉出来时，仲苗苗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她看见楚沁的脸在她眼前晃动，看见他眼眶发红，看见他颤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
“苗苗，你说句话。”他把耳朵贴在她唇边，“你别吓我……”
“楚沁。”她轻声唤他，“五年前……我在火场里喊你，你听见了吗？”
楚沁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在公司加班，接到助理电话说“仲家仓库着火了”。他冲过去时，火势已经蔓延到整个仓库。他在浓烟里找了她整整三个小时，最后在废墟里找到她的发带，上面还沾着血。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哽咽，“我听见了……”
仲苗苗笑了。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那里有道新疤，和她左腕的胎记，在火光里交相辉映。
“那就好。”她说，“这一次……我们一起逃。”
消防水龙扑灭最后一道火舌时，仲苗苗彻底昏了过去。她听见楚沁在喊她的名字，听见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跑过来，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腕——那里的胎记还在发烫，像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而她知道，这团火，以后要用来守护更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