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平的手指从火柴盒边缘滑开，掌心还残留着昨夜灶台砖缝里的温热。他没在床沿多坐，天刚透亮就起身，把火柴盒拆开，取出那卷胶卷冲洗件。纸面泛着药水刚晾干的微潮，账本上的字迹清晰得刺眼。
他把胶卷件铺在桌上，旁边摆上那张从贾张氏地窖里取回的1962年粮票原件。两张纸并列，同样的墨色，同样的“代领”字样，连笔画的顿挫都一模一样。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旧相框，玻璃干净，边框有些发黑，是他前些日子在灶台签到时得的奖励。他把两张证据夹进玻璃板内，用红笔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1962年，易中海代领秦家粮票三百斤，至今未还。”纸条压在相框下，正面朝外。
院里开始有动静。王婶提着水桶出门，看见秦守平抱着相框走向公告栏，脚步顿了一下。秦守平没停，把相框稳稳立在公告栏正中，压在旧通知底下，正好挡住易中海上个月贴的“节约用粮倡议书”。
他退后两步，看了眼位置，转身走到井台边，拧开井绳，吊起一桶水。水桶落地，他舀起一瓢，慢慢漱口，目光扫过陆续出门的人影。
三大爷拄着拐杖路过，原本低头慢走，忽然停住。他凑近公告栏，眯起眼，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这……这不是老秦家的票根吗？”他指着相框里的粮票，“怎么写着易主任代领？”
王婶听见声音，放下水桶也走过去。她只认得几个字，但“易中海”三个字看得清。“他代领？代领为啥不交人？老秦那年病得下不了床，家里断粮半个月，最后……”她声音低下去，没说完，却已经有人接话。
“三百斤细粮，能换多少布？多少油？”一个年轻住户扒着公告栏边缘，语气发狠，“那年我娘饿得浮肿，就为少领了五斤玉米面哭了一宿。”
人群渐渐围拢。有人议论，有人沉默，有人来回看秦守平和公告栏，眼神变了。
秦守平依旧在井台边刷牙，牙刷在嘴里来回动作，动作不急不缓。他吐掉口中的水，拿布巾擦了擦嘴，这才开口，声音不高，却传得清楚：“那年我爹病倒，药抓了三回，一回比一回轻。最后一回，大夫说药性不对，可药渣早被倒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贾张氏的屋门。“有人说是病死的，也有人说撑不住饿。可我知道，药里被人动了手脚。动药的人，就在这个院里。”
人群一静。
贾张氏的屋门“砰”地推开。她冲出来，头发乱着，脸色发青。“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动药了？你有证据吗？啊？你有吗！”她手指直戳秦守平，声音尖利。
秦守平放下牙刷，看着她，嘴角扯了一下。“有没有证据，你心里最清楚。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把当年的事查个明白？你家地窖里，是不是还藏着点什么？药罐？药渣？还是……易中海给你的赏钱？”
“你血口喷人！”贾张氏猛地往前冲了两步，却被人群挡住，只能站在原地发抖。“我……我告诉你，老秦自己身子不行，关我什么事！关易主任什么事！你爹死了这么多年，你翻出来闹事，就是想搅得大家不得安生！”
“搅不得安生？”秦守平往前走了一步，站上井台石沿，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藏粮票，窝赃物，地窖里堆的白面比全院人加起来都多。你儿子贾东旭天天喝酒闹事，谁给的钱？谁撑的腰？”
他声音陡然压低：“1962年，你往我爹药里下东西的时候，想过今天吗？”
贾张氏浑身一震，眼珠猛地瞪大，像是被掐住喉咙。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又猛地摇头：“没有……我没有……不是我……”
“不是你？”秦守平冷笑，“那你说，是谁？是你家老易让你干的？还是你自己主动讨的功劳？”
“我……”贾张氏嘴唇哆嗦，脸色由青转白，再转灰。她突然抬高声音，像是要把积压几十年的东西一口气吼出来：“是我下的！是我下的毒！可那是易中海让我干的！他说老秦不死，地契拿不回来！他说只要办成这事，往后粮食管够，工分优先，连东旭的工作都能安排！”
她喘着粗气，手指胡乱指着秦守平：“你爹自己命短，药又不是毒！可易主任说，得断根！得让他走干净！我就……我就倒了一点进去……一点点……可谁知道他那么不经事，一晚上就……就……”
她说不下去了，整个人晃了晃，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人群死寂。
三大爷扶着拐杖的手在抖。王婶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几个年轻住户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秦守平站在井台上，风吹过他的衣角，他没动。
“易中海让我干的……”贾张氏坐在地上，喃喃重复，声音越来越轻，“他说没人会查……他说都过去了……”
“1962年的事，”秦守平终于开口，声音沉得像井底的水，“倒卖粮票，构陷夺产，下毒杀人。一笔一笔，都记着。”
他从井台跳下，走到公告栏前，手指敲了敲相框玻璃。“这张票，只是开始。”
王婶忽然颤声问：“那……那地契呢？老秦家的地契，还在不在？”
秦守平没回答。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贾张氏身上。
“三十年前，你们联手把我家从这院里赶出去。现在，”他一字一顿，“我回来了。”
贾张氏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她想撑地站起来，手一滑，又跌回去。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看向易中海的屋子，仿佛在等那扇门打开。
秦守平没再说话。他站在公告栏前，背对着井台，身影被晨光拉得笔直。
三大爷颤巍巍地伸手，摸了摸相框边缘。他的手指停在“代领”两个字上，久久没动。
王婶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自家屋跑，边跑边喊：“我那年收的半袋米，是不是也是他们分下来的？”
有人跟着喊：“查！去查易中海的柜子！他肯定还有别的！”
贾张氏瘫坐在地，头垂着，肩膀微微发抖。
秦守平从公告栏前转身，走向院中通道。他走过贾张氏身边时，脚步没停。
她的手突然抬起，一把抓住他的裤脚。
秦守平低头看她。
她仰着脸，眼里全是慌乱：“我……我可以作证……我可以……”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