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平的手还搭在门把上，指节微微发紧。院里那阵翻箱倒柜的动静已经停了，易中海屋里亮着灯，窗帘被风掀起一角，映出他来回走动的影子。老陈留下的信封贴着胸口，蜡印的刻刀形状硌在肋下，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他没进屋，也没拆信。
转身走到堂屋中央，盘膝坐下。呼吸慢慢沉下来，脑子里浮起八极拳的招式。从崩拳到顶肘，从铁山靠到金刚捣碓，一遍遍在意识里过。这十五天，他每天天不亮就起身练功，夜里收工回来还要站桩半个时辰。肌肉酸胀过，关节咔响过，可始终差那么一口气——像是墙头蒙着一层纸，看得见外面，却捅不破。
他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动，模拟着“猛虎硬爬山”的进身路线。这一招讲究贴身短打，以肩带掌，爆发寸劲，最难的是时机与距离的拿捏。练了不知多少遍，总觉还隔着一层。
院外传来脚步声。
踉跄、拖沓，踩得青石板发出闷响。接着是酒瓶碰地的清脆声，有人哼着不成调的戏文，嗓门越来越大。
秦守平睁开眼，缓缓起身。
门被推开时，贾东旭正站在院中央，手里拎着半空的二锅头瓶子，脸上泛着酒红，领口歪斜，皮夹克蹭着灰。他看见秦守平出来，咧嘴一笑，把酒瓶往地上一蹾。
“哟，还坐着呢？听说你最近挺能耐啊，搞得全院都说我们要跑？”他嗓音发哑，往前走了两步，“我爹翻箱子找房契，你倒好，天天蹲门墩前凿石头，是不是以为自己能挖出金元宝？”
秦守平没说话，只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青石板中央。两步之外就是水缸，缸沿上落着几片枯叶。
贾东旭眯眼看了看他，忽然抬手一扬，酒瓶砸向地面。玻璃炸裂，酒液溅开，一股浓烈的酒气弥漫开来。
“我告诉你秦守平，别以为耍点小聪明就能骑到我贾家头上！”他吼了一声，猛地扑上来，右拳直冲面门。
秦守平侧身一闪，左脚微撤，肩头一沉，避过拳锋的同时，右手已搭上对方手臂。贾东旭力气不小，但动作僵直，脚步虚浮，显然是醉得厉害。
他没反击，只是稳稳站着，像根桩子扎进地里。
贾东旭一拳落空，踉跄前冲，转身又要扑。这次秦守平不动了，等他冲到身前半尺，忽然抬肘一顶，正中胸口。贾东旭闷哼一声，退了两步，却没倒。
“你他妈敢打我？”他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发红，猛地甩掉皮夹克，双拳抡圆了再次扑来。
这一次，秦守平没有闪避。
他往前踏出一步，重心下沉，腰背一拧，右肩如弓弦崩开，整个人像一头扑山的猛虎，贴身撞进贾东旭怀里。掌根压住对方胸口，劲力由丹田直贯而出，瞬间爆发。
“猛虎硬爬山！”
一声闷响，贾东旭整个人被撞得离地半尺，后背重重砸在青石板上。他张嘴喷出一口酒水，四肢抽搐了一下，再也动弹不得。
院里一下子静了。
王婶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的锅铲停在半空。李大爷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嘴微微张着。三大爷原本要上前劝架，脚刚迈出又收了回去，只站在原地摇头。
贾张氏在西厢房窗后尖叫：“东旭！东旭你怎么样？”
没人敢上前扶。
秦守平站在原地，呼吸平稳，额角连汗都没出。他低头看着贾东旭，那张平日嚣张的脸此刻扭曲着，嘴唇发白，胸口急促起伏，显然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八极拳，不打醉汉。”秦守平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你要是不服，等醒了再来。”
贾东旭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挣扎着想撑起身子，手刚撑到地面，又软了下去。他瞪着秦守平，眼里全是恨意，可那恨意里，已经掺进了恐惧。
秦守平不再看他，转身往屋走。
刚走到门口，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念头——
“八极拳熟练度 100%，触发最终任务——击败贾东旭。任务完成。”
他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推门进了屋。
身后，院里依旧没人说话。只有贾东旭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地上酒液缓缓扩散的痕迹，在青石板上泛着暗光。
三大爷叹了口气，走过去弯腰扶人。王婶赶紧拿来一块旧毛巾，垫在贾东旭头下。李大爷默默把散落的玻璃碴扫到一边。
贾张氏终于冲了出来，扑到儿子身边，手指发抖地摸着他胸口：“打成这样……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快叫大夫啊！”
没人应声。
谁都知道，这一仗不是普通的打架。贾东旭是主动挑衅，秦守平是应战自卫。而且那一招太快太狠，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接得住的。
秦守平坐在堂屋椅子上，手放在膝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刚才那一击，他收了力，不然贾东旭至少得断两根肋骨。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对方记住——什么叫真正的八极拳。
他没去碰那封信。
现在不是拆信的时候。
外面天色渐暗，风从院门缝里钻进来，卷着落叶在门墩前打转。院墙外传来几声狗叫，远处有孩子跑过，笑声忽远忽近。
屋里很静。
他坐了约莫一刻钟，听见院里传来脚步声。
三大爷回来了，手里提着个药包，路过秦守平门口时，停了一下。
“守平。”他低声说，“东旭送去医院了，医生说没骨折，就是内挫，得躺几天。”
秦守平点头：“麻烦您了。”
“我不是为你跑腿。”三大爷语气低沉，“我是怕这事儿闹大。你那一招……太利索了，不像练出来的，倒像是……天生就会。”
秦守平没解释，只道：“他先动手的。”
“我知道。”三大爷叹气，“可你知道刚才东旭被抬走时说了什么？他说你早晚要遭报应，还说……你爸当年就是这么死的。”
秦守平抬眼。
“别信他醉话。”三大爷摆摆手，“可你也小心点，贾家虽然失势，但狗急了也跳墙。”
说完，他转身走了。
秦守平盯着门板，手指慢慢收拢。
他爸的事，从来没人敢提。贾东旭偏偏在被打倒的时候说出来，显然不是醉话，而是早有准备的威胁。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建筑识图基础》。翻开书页，夹在中间的账本露出一角。他没拿出来，只是用手指压了压书脊，确认还在。
然后把书塞回原处。
回到堂屋，他重新坐下，闭眼调息。体内的气息顺畅流转，每一寸筋骨都像被重新锻造过。八极拳圆满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换了一副，动作、反应、力量，全都上了个台阶。
可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跑得很快，鞋底拍打着地面，由远及近。接着是院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响。
秦守平睁眼。
门口站着贾张氏，头发散乱，脸色发青，手里握着一把菜刀。刀刃在昏光下闪着寒光，她手臂微微发抖，可眼神死死盯着屋里。
“秦守平！”她声音尖利，“你把我儿子打成那样，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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