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墩底部的铜环微微转动,发出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机关被雨水唤醒。秦守平肩上扛着昏迷的贾东旭,脚步未停,几步将他拖到自家屋檐下,顺势塞进门槛内侧。雨势稍缓,但风仍紧,湿冷的空气贴着地面扫过。
他没回头,也没多看贾东旭一眼,转身便走回门墩前。右手从衣兜里取出一枚青铜锁扣,入手冰凉,表面布满细密绿锈,边缘刻着一圈模糊纹路。这是昨日灶台签到所得,系统只说“旧厨役所遗,可通隐户”,并未明言用途。他本以为是厨房暗柜的钥匙,现在看来,或许另有深意。
他蹲下身,指尖沿着门墩裂缝摸索,找到一处凹陷的金属卡槽。那形状与锁扣轮廓极为相似。他故意放慢动作,将锁扣边缘一点点嵌入缝隙,仿佛在仔细对位。
风忽然静了片刻。
树影晃动,西墙老槐枝叶微颤。一道身影贴着墙根挪出半步,灰蓝头巾裹得严实,手里攥着一串杂乱钥匙,另一只手握着一根磨得发亮的铜簪,簪尖泛着冷光。
秦守平不动声色,依旧低头摆弄锁扣,嘴里却忽然开口:“三大娘,这么晚还不睡?”
那人猛地一顿,随即干笑两声,从树后走出来,“哎哟,是守平啊,吓我一跳。”她抖了抖肩上的雨水,装模作样抬头看天,“这雨下得邪乎,我出来收晾绳,怕铁丝断了砸着人。”
“哦?”秦守平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她手上,“那你拿铜簪撬门缝做什么?这可是老秦家祖传锁芯的模子。”
贾张氏手一缩,强笑道:“哪敢撬你家东西,我是瞧这石头裂了口,怕有虫钻进去蛀木头。”
秦守平慢慢站起身,锁扣仍捏在手中,一步步朝她走近。“三十年前我妈改嫁那天,您用这簪子开过我家堂屋柜子,偷走我爹的房产契底稿——记得吗?”
贾张氏呼吸一滞,脚底不自觉后退半步。
“那时候您还跟人说,秦家小子早晚得饿死在外头。”秦守平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结果呢?房子没落到你儿子头上,反倒让我守到了今天。”
“你……你胡说八道!”贾张氏嗓音尖起来,“谁不知道你爹是病死的?你妈自己不愿守寡,跑得比谁都快!轮得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秦守平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她手中的铜簪。
两人对峙数息,雨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水花。
忽然,秦守平抬手一指:“别动!您簪尖还抵着锁孔呢!”
贾张氏浑身一僵。
众人视线聚焦过去——那根铜簪竟已悄然插入门墩侧缝,位置精准得如同原配钥匙,簪身与石面之间的角度毫无偏差,显然是多年反复操作形成的肌肉记忆。
秦守平冷笑:“原来您一直留着这手艺。”
贾张氏脸色发白,想抽回簪子,却发现卡得极紧,用力一拽,反而更深地陷了进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秦守平逼近一步,“每年清明前后,井盖总被人挪开一条缝;灶台底下那块砖,每隔几个月就有人动过。你以为是老鼠?那是你在找东西。”
“我没……”贾张氏嘴唇哆嗦,“我就是顺手整理……”
“顺手整理?”秦守平打断她,“那为什么每次我签到完,第二天就有流言说我藏了违禁品?为什么我刚拿到八极拳谱,你就嚷嚷‘秦家半夜练刀’?你连我抽屉里放了几本书都说得出来——除非你进过我的屋子。”
贾张氏额头渗出冷汗,手指紧紧攥住簪柄,指节泛白。
“你儿子今晚来砸门墩,不是突发疯癫。”秦守平语气平静,“是你让他来的。你怕机关彻底打开,血玉扳指现世,你手里那张残图就没了用处。”
“什么图?我不懂你说啥!”贾张氏尖叫起来。
“不懂?”秦守平俯身,从怀里抽出一张泛黄纸片,摊在掌心,“这张押运图残页,你藏了三十年。上面写着‘主门承重柱’,可你一直以为是指井台。直到昨晚门墩流红液,你才明白——真正的机关在这儿。”
贾张氏瞳孔骤缩。
她死死盯着那张纸,像是看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你当年在镇远镖局当厨娘,偷听到总镖头交代封印之事。”秦守平缓缓收起图纸,“你记下了几个关键词,画成这图,以为能换笔横财。可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启。”
“所以你这些年,一直在试。”他指了指她手中的铜簪,“你用它开过我家所有老锁,甚至模仿钥匙形状打磨过三把铁片。可惜,门墩机关认的不是钥匙,是血脉信物。”
贾张氏喘着粗气,突然咧嘴一笑:“那你又能怎样?你能证明我偷东西?你能证明我害过人?证据呢?拿出来啊!”
秦守平静静看着她。
然后,他弯腰,将手中的青铜锁扣轻轻放入门墩凹槽。
咔哒。
一声清脆咬合。
整座门墩轻微震动,裂缝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像是沉睡多年的机括终于苏醒。那枚铜环缓缓升起半寸,表面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纹路,如同血脉复苏。
贾张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你怎么可能……”她喃喃道,“这锁扣……不是真的钥匙……”
“不是钥匙。”秦守平低声道,“但它沾过灶台灰烬,而灶台,曾是镖局暗哨交接饭菜的地方。你忘了,当年送饭的陶罐,底部都印着同样的纹。”
贾张氏踉跄后退,撞上墙壁。
她终于明白——这个人,早已把她做过的一切,全都查清了。
“你儿子中毒了。”秦守平转头看向屋檐下的身影,“你给他吃的炖肉里,加了曼陀罗汁和藜芦粉。发作快,症状像醉酒,容易误判。可惜,我认得那种指甲发青的痕迹。”
贾张氏喉咙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你是想灭口。”秦守平步步紧逼,“因为他没砸开门墩,你还想再试一次。可你不敢亲自来,只能借他当替死鬼。”
“我不是……”她声音发虚。
“你就是。”秦守平抬手,指向她仍卡在锁孔中的铜簪,“现在,它插在秦家祖宅的机关上,等同于当众承认——你非法持有并使用私配钥匙,侵入受保护建筑核心结构。”
贾张氏猛地拔簪,却因用力过猛,簪尖断裂,半截留在石缝中。
她呆住了。
秦守平不再看她,而是伸手覆上门墩表面,闭眼默念。
签到。
脑中浮现一句话:“检测到双钥共鸣,血玉扳指激活条件达成。是否提取?”
他睁开眼,指尖缓缓探向裂缝深处。
贾张氏突然扑上来:“别碰它!你会惹祸上身的!”
秦守平反手一挡,将她推离两步。
她跌坐在地,雨水顺着头巾滴落,眼神涣散。
“血玉不出,平安无事;血玉现世,全家遭殃。”她喃喃重复着那句警告,声音沙哑,“这不是诅咒……这是规矩。镇远镖局的人,死一个,就得补一个。你拿了它,就得替他们还债。”
秦守平低头看着她。
“那你告诉我,”他声音低沉,“三十年前,是谁给秦家井里下了慢性毒药?”
贾张氏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是你亲手调的砒霜混合剂,混在腊八粥里,连喝了七天。”秦守平盯着她,“你丈夫早亡,是不是因为你拿他试过药量?”
“你胡说!”贾张氏嘶吼。
“你不承认也没用。”秦守平收回手,青铜锁扣仍在凹槽中稳固嵌合,“机关已经启动,接下来的事,不由你说了算。”
他再次伸手,指尖触到一块温润玉石。
就在那一瞬,门墩内部传出一声悠长的“嗡”鸣,像是古钟轻震。
贾张氏瘫坐在泥水中,望着那枚逐渐显露的血玉扳指,嘴唇颤抖,却再也说不出话。
秦守平的手停在半空,即将握住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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