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黑暗中,只有高频嗡鸣在撕扯着众人的耳膜,像无数根钢针扎进颅骨,令人牙根发酸。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锈蚀的腥味。
刺耳的碎裂声接踵而至,并非来自灯管,而是从墙壁、地面、所有金属器械内部传来——那是一种低频共振般的呻吟,仿佛整座实验室的骨骼正在被无形之力一寸寸碾断。冰冷的金属表面浮起蛛网般的霜纹,指尖触之即留下焦黑的冻伤印痕。
一道冰蓝色的光芒撕裂了黑暗,如利刃划破幕布,映出飞溅的玻璃碎渣在空中凝滞的瞬间,折射出妖异的寒光。
凌雪第一时间用覆盖着晶铠的右臂护住头脸,金属与玻璃相撞的脆响伴随着手臂传来的震麻感,让她几乎脱力。她咬紧牙关,透过臂铠缝隙望去——
姐姐凌霜悬浮在半空中,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每一根发丝都在空气中划出细小的霜雾轨迹。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霜白气旋,旋转时发出低沉的呼啸,像是北境极夜里最凶猛的暴风雪在体内咆哮。那双失焦的瞳孔此刻被深邃的冰蓝色填满,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宛如一尊即将降下神罚的冰雪神祇,连呼吸都化作霜粒洒落。
“谁让你碰它的!”凌雪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喉咙干涩得像是被冻住了,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向前冲去,靴底踩在碎冰上发出“咔嚓”的脆响,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心跳之上。
她知道,那不是姐姐,而是被项链残片和家族血脉共同唤醒的,一个纯粹的、失控的能量体。
可她只踏出一步,凌霜突然抱住头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穿透耳膜,竟让周围的空气结出细密的冰晶,簌簌坠落。
脑海中,三年前那场灭顶之灾的画面被强制播放,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母亲温暖的手将冰冷的项链塞进她掌心,指尖残留的温度还未来得及消散;母亲用口型对她说“活下去”,嘴唇开合间仿佛有微弱的气流拂过她的脸颊——随即,一道毁灭性的蓝色光束从天而降,贯穿了母亲的胸膛。
没有鲜血,没有尸体,母亲的身体就在她眼前,在无声的尖叫中,一寸寸化为漫天飞舞的光点,像一场逆向的雪,温柔又残酷地融化在夜空里。
是她,是她打开了通往避难所的门,引来了追兵。
“我不该活着!是我害死了妈妈!我不该打开那扇门!”
悔恨如毒藤缠绕心脏,痛苦渗入骨髓,每一滴泪水未落先凝,化作冰珠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声,像是命运敲响的丧钟。
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化作燃料,彻底点燃了她体内沉睡的基因序列。
轰——!
一道冰蓝色的冲击波以她为中心,呈完美的环状向四周爆发,所经之处,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化作千万根锋利的冰刺,刺入墙壁、天花板、地面。金属管道在低温下发出“咯吱”的呻吟,随即崩裂,喷出冻结的蒸汽。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厚达半米的坚冰覆盖,实验室变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封墓穴,连警报器的红光都被冰层扭曲成诡异的幽芒。
“警报!B2区能量指数严重超标!封锁门已强制冻结!”
“队长!我们进不去!冰层太厚了,爆破锤都砸不开!”
通讯器里传来阿七焦急的嘶吼,电流杂音中夹杂着金属撞击的闷响。
陈默脸色铁青,一拳砸在被冻成冰坨的合金门上,指节瞬间泛白,痛感迟钝——寒冷已侵蚀神经末梢。他没有浪费时间,对阿七吼道:“组织民兵,用切割炬,给我烧出一条路!其他人后退!”
说完,他转身冲向另一条通道,矫健地攀上墙壁,双手发力,掀开了一块沉重的通风管道网格。冷蓝的光自下方渗出,映在他绷紧的侧脸上,勾勒出刀削般的轮廓。
透过铁格,他看到了那个被冰封的世界——中央悬浮着凌霜,周身风暴翻涌,而凌雪蜷缩在一面薄冰盾后,唇色发紫,每一次喘息都凝成白雾。
就在这时,战术目镜右下角,一个微小的系统界面突然开始疯狂刷新数据。那不是常规监测,而是一条加密的日志流:
“高危目标‘钥匙’载体情感波动剧烈,匹配度 7%……”
“精神壁垒出现裂痕,人格稳定性评估中……”
“启动‘核心共鸣’第一阶段协议,尝试数据读取……”
陈默瞳孔骤然收缩。这不是第一次了——过去三个月,他曾数次捕捉到目镜角落闪过的异常代码,父亲遗留笔记中那句“情感共振是激活机制之一”此刻如雷贯耳。
不是凌霜在失控……是这座基地本身,在汲取她的痛苦!
这由他父亲亲手设计、庇护着上千幸存者的地下堡垒,竟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等待着情绪的献祭。而凌霜的悲恸,正是唤醒它的钥匙。
不能再等了。强行破冰只会刺激她,让系统进一步吞噬她的意识。
陈默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迅速撬开通风井侧壁的检修面板,找到一根标着【EMOTIONALFEEDBACKLOOP】的数据线,果断拔除。
啪嗒——
下方狂暴的能量波动出现了短暂迟滞,连那呼啸的寒风也仿佛被掐住了喉咙。
紧接着,他摘下头盔,将声音压到最低,却又确保能清晰穿透混乱:“凌霜!听我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入了狂暴的能量风暴中心。
悬浮在空中的凌霜身体猛地一震,那双冰蓝色的眸子迟滞地转向头顶的黑暗。
“三年前,你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女孩,但现在不是了!”陈默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看看你妹妹!看看这座营地!看看我!你不是一个人在逃命!”
“你想守住的秘密,你父亲的遗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一起锁住它,锁一辈子!没有人能从我们这里抢走!”
“但前提是,你得先停下来!回到我们身边来!”
话音落下,凌霜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波澜。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被风吹动的冰枝。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却在离开皮肤的瞬间,凝结成一颗剔透的冰珠,“啪”地一声摔碎在冰面上,余音清冽。
就是现在!
凌雪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机,猛地撤掉冰盾,用尽全身力气扑了上去,从背后死死抱住了自己正在颤抖的姐姐。她将脸埋在凌霜冰冷的长发间,触感如冬日枯草,带着刺骨的寒意,可她仍紧紧贴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低语:“姐姐,我在,别怕,我一直都在。”
姐妹俩体温接触的瞬间,环绕在凌霜周身的寒潮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猛地一滞,随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冰层发出“咔咔”的碎裂声,水珠顺着墙面蜿蜒而下,像大地终于学会了流泪。
危机解除。
李嫂赶来后,轻手轻脚地为虚脱的凌霜注射了镇静剂,回头对凌雪点了点头:“她终于肯哭了。”
凌雪紧紧握着姐姐的手,泪水无声滑落,落在彼此交叠的手背上,温热的,没有结冰。
陈默没有进去,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外。
他转身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战术目镜中,那条隐藏日志的最后一次刷新——
一行极小的绿色字符一闪而过:
“协议同步率 7%”。
不是弹窗,不是成就提示,只是一串沉默的数据,却让他脚步一顿。
他眯起眼,目光穿过走廊,望向远处那面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墙。墙面上倒映着基地的灯光,扭曲而怪异,像一张正在苏醒的脸。
他低声喃喃自语,像是在问一个不存在的敌人:“所以……你奖励的不是胜利,而是人心?”
没有人回答他。
夜还很长。走廊尽头,那面残存的冰墙正缓缓滴水,倒映着光影,如同某种古老生物的呼吸。
陈默站了很久,直到脚底传来一丝异样的震颤——极其轻微,如同沉睡巨兽的第一声心跳。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废土上的怪物和匮乏的资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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