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瞒拎着空篮子回来的时候。
明显感觉院里的气氛不对。
几个在院里做活的老娘们。
原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一见他进来。
立刻散了。
各自低下头。
假装忙活手里的针线。
但那眼神。
却像钩子一样。
若有若无地往他身上瞟。
带着探究。
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还有两个靠着墙根晒太阳的老头。
也停止了闲聊。
眯着眼睛看他。
目光在他和那扇紧闭的房门之间。
来回逡巡。
曹小瞒皱了皱眉。
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感觉。
就像走在林子里。
明明没看见野兽。
却能感觉到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
后背发凉。
他加快脚步。
想赶紧躲回屋里。
“小瞒。”
一个沉稳的声音叫住了他。
曹小瞒脚步一顿。
心里咯噔一下。
是壹大爷易中海。
他正从自家屋里出来。
手里拿着个搪瓷茶缸。
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不出喜怒。
“壹大爷。”
曹小瞒转过身，客气地叫了一声。
易中海点点头。
踱步走过来。
目光在他空篮子上扫过。
“没买菜？”
“啊……去晚了，没什么好菜了。”
曹小瞒含糊地应道。
总不能说自己是去黑市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吧。
易中海“哦”了一声。
没深究。
他吹了吹茶缸里的热气。
抿了一口。
然后。
像是随口闲聊。
“最近院里……关于你的一些闲话，听到了吗？”
来了。
曹小瞒心里一紧。
面上却故作茫然。
“闲话？什么闲话？我没听说啊。”
易中海抬眼看他。
眼神平静。
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真没听说？”
“都说你……突然阔气了。”
“白面馒头随便送，工业券说给就给。”
“家里还来了个……挺漂亮的远房表妹。”
他顿了顿。
语气加重了少许。
“这院里人多口杂，说什么的都有。”
“有些话，不太中听。”
曹小瞒心里骂了一句许大茂。
脸上却挤出点笑。
“壹大爷，您还不知道吗？”
“都是些没影儿的事！”
“我哪就阔气了？穷得叮当响！”
“接济秦姐，那是看她家实在困难，邻里邻居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至于我表妹……”
他朝自家房门努努嘴。
“真是老家遭了灾，没处去了，才来投奔我的。”
“您要是不信，可以去街道办查介绍信。”
他话说得挺硬气。
心里却有点虚。
介绍信？
系统给的这身份，天衣无缝吗？
易中海静静听着。
没表态。
又喝了一口水。
“嗯。”
“邻里互助，是好事。”
“收留亲戚，也是人之常情。”
他话锋一转。
“但是，小瞒啊。”
“咱们这大院，有规矩。”
“做人做事，得注意影响。”
“你一个大小伙子，屋里突然住进个大姑娘。”
“这瓜田李下的，难免惹人闲话。”
“对你不好，对人家姑娘的名声，更不好。”
曹小瞒低着头。
“是，您说得对。”
易中海看着他。
语气放缓了些。
带着点语重心长的味道。
“你还年轻。”
“又是轧钢厂的工人，前途无量。”
“得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别整天琢磨些……有的没的。”
“厂里领导要是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会怎么想？”
“对你的前途，可是有影响的。”
这话。
听着是关心。
实则敲打。
曹小瞒听得明白。
他连忙点头。
“我明白，壹大爷。”
“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影响。”
“我会跟我表妹说，让她平时注意点。”
易中海“嗯”了一声。
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
但紧接着。
他又像是无意间提起。
“对了。”
“你那个表妹……叫潘莲，是吧？”
“她这整天也不怎么出门。”
“就在屋里待着？”
“也没见她去找个工作什么的？”
“年轻人，还是得有点事做，不能老待着。”
曹小瞒头皮有点发麻。
这老家伙。
问得真细！
“她……她身体不太好，先养养。”
“等工作有了眉目，肯定就去上班了。”
易中海点点头。
“嗯，早点工作好，能给你减轻点负担。”
“不然光靠你那点工资，养活两个人，难啊。”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哦，还有。”
“昨天我看她往窗根底下倒东西？”
“用的那个小木盒，挺精巧的。”
“不像咱们这儿常见的东西。”
曹小瞒心里猛地一沉！
许大茂那孙子！
果然是从这上面做的文章！
连壹大爷都注意到了！
他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细汗。
脑子飞快转动。
“啊……那个啊……”
“是……是她从老家带来的一个小玩意儿。”
“女孩子家，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没用的东西。”
“里面就是点……茶叶碎末，喝剩下的，倒了。”
他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
易中海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
没再追问。
只是淡淡地说。
“哦。”
“老家带来的。”
“咱们这四合院，是个整体。”
“平平安安，和和气气，最重要。”
“有些太扎眼、太特别的东西，尽量还是收起来，别往外拿。”
“免得……惹麻烦。”
这话。
已经说得相当直白了。
曹小瞒只能连连称是。
“是是是，您说得对，我回去就跟她说，让她收起来。”
易中海终于露出了点算是满意的表情。
他拍了拍曹小瞒的肩膀。
“小瞒啊。”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一直觉得你是个踏实本分的好孩子。”
“别让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迷了眼，走了歪路。”
“好好工作，清清白白做人，比什么都强。”
“有什么困难，可以跟院里说，跟壹大爷说。”
“但前提是，得走正道，明白吗？”
曹小瞒感觉那只手沉甸甸的。
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他只能点头。
“明白，壹大爷，我明白。”
“嗯，明白就好。”
易中海收回手。
又恢复了那副沉稳的模样。
“回去吧。”
“跟你表妹好好说说。”
“最近安分点，少惹闲话。”
说完。
他端着茶缸。
转身慢悠悠地回屋去了。
曹小瞒站在原地。
看着他的背影。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后背的冷汗。
被风一吹。
凉飕飕的。
这老狐狸！
说话滴水不漏。
看似关心。
实则警告。
每一句都敲打在点子上。
工作、前途、影响、正道……
全是压人的大帽子。
最后那几句关于木盒子和“来路不明”的话。
更是赤裸裸的暗示和威胁。
看来。
这谣言。
已经吹到壹大爷耳朵里了。
而且。
他显然也起了疑心。
只是没有证据。
暂时用这种谈话的方式。
敲打敲打。
施加压力。
曹小瞒心情沉重地推开自家房门。
潘莲正歪在炕上。
拿着一面小铜镜。
对镜自照。
手指绕着一缕头发。
玩得不亦乐乎。
见他进来。
眼皮都没抬一下。
懒洋洋地问。
“官人~”
“菜呢？”
“怎地空着手回来？”
“莫不是又拿去，讨好那俏寡妇了？”
曹小瞒正一肚子火没处发。
听到这话。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把空篮子往桌上一扔。
没好气地说。
“吃吃吃！就知道吃！”
“麻烦都快上门了！”
潘莲这才放下镜子。
瞥了他一眼。
嘴角一撇。
“能有什么麻烦？”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官人你虽不高，凑合也能顶一下。”
曹小瞒被她噎得直翻白眼。
“顶个屁！”
“刚才壹大爷找我谈话了！”
“院里都在传咱俩的闲话！”
“说你来历不明！说我的钱来路不正！”
“连你倒垃圾用的那个破盒子！都被人盯上了！”
“壹大爷让我注意影响！安分点！不然厂里都要知道了！”
他越说越气。
“都是你！倒个垃圾还穷讲究！用那玩意干嘛！”
潘莲听了。
非但没害怕。
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花枝乱颤。
“我当是什么大事~”
“原来就是几句闲言碎语~”
“官人你也忒胆小了些~”
“在东……在老家时，比这难听十倍的闲话，我也听得多了~”
“还不是好好的？”
她坐起身。
拢了拢头发。
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屑。
“那个壹大爷~”
“看着道貌岸然~”
“实则也是个爱操闲心的~”
“几句话就把你吓成这样？”
曹小瞒看着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简直无语。
“这是新社会！跟你那老家能一样吗？”
“真要惹出麻烦，街道、厂里保卫科介入，查起来怎么办？”
潘莲歪着头。
想了想。
“查便查呗~”
“官人你不是说，系统都给安排妥当了吗？”
“莫非……是骗我的？”
曹小瞒一滞。
系统安排的身份，理论上应该没问题。
但他就是心里没底。
而且这种被时刻窥视、被议论的感觉。
实在太糟糕了。
“总之！”
他烦躁地一挥手。
“你最近给我安分点！”
“少出门！少惹眼！那个木盒子，还有你那些零碎，都收起来！”
“别再给人留下话柄！”
潘莲看着他焦急的样子。
眨了眨眼。
忽然凑近一些。
吐气如兰。
声音带着蛊惑。
“官人~”
“你若是真怕~”
“我倒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嗯？”
曹小瞒下意识问。
“什么法子？”
潘莲嫣然一笑。
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胸口。
“咱们假戏真做~”
“坐实了这‘不正当关系’~”
“生米煮成熟饭~”
“他们还能说什么？”
曹小瞒：“……”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
和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
赶紧后退一步。
“胡……胡闹！”
“这算什么法子！”
“简直是火上浇油！”
潘莲撇撇嘴。
收回手。
重新歪回炕上。
拿起铜镜。
“官人真是不解风情~”
“罢了罢了~”
“你说怎样，便怎样吧~”
“反正~”
“闷在这屋里，也无趣得紧~”
她的语气。
慵懒又带着点抱怨。
似乎完全没把外面的风风雨雨。
和壹大爷的警告。
放在心上。
曹小瞒看着她这副模样。
又是无奈。
又是头疼。
他知道。
跟这位来自宋朝的“奇女子”。
讲道理。
怕是讲不通了。
未来的日子。
恐怕还得在鸡飞狗跳和提心吊胆中度过。
他叹了口气。
认命地开始琢磨。
怎么才能尽快搞到更多的钱和票。
先把这俩女人的嘴堵上。
再说其他。
屋外的谣言。
像阴云一样笼罩着。
而屋里这位。
才是真正让他束手无策的……
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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