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瞒好不容易连哄带骗,许下一堆空头支票,才将假借心口疼实则醋海翻波的潘莲暂且安抚下来。那碗早已凉透的白粥终究是没能喂进潘莲嘴里,反倒是他自己被那妖精似有若无的撩拨和温香软玉的依偎弄得心浮气躁,额角都渗出了一层薄汗。正暗自庆幸总算暂时风平浪静,盘算着是去厂里点个卯还是找个借口溜出去透透气,院门外却传来一阵轻快又略显犹豫的脚步声。
“小瞒叔叔?小瞒叔叔在家吗?”是小当的声音,带着小女孩特有的清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怯生生。她大约是奉了奶奶或妈妈的命令来的,对于踏入这个最近总是话题中心的曹家,心里既好奇又有点打怵。
屋内的两人俱是一愣。潘莲反应极快,方才那副柔弱无骨、恨不得长在曹小瞒身上的姿态瞬间收敛。她飞快地坐直身子,拢了拢略显散乱的衣襟,手指敏捷地抹去眼角残留的、不知是真是假的泪痕,脸上那勾人的媚意也迅速被一种看似平静却暗藏戒备的神情所取代。她可不想被外人,尤其是秦淮茹的女儿,瞧见自己方才那副模样。
曹小瞒也是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与潘莲拉开了一点距离,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在呢,门没闩,小当你自己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小当先探进半个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朝屋里扫了一圈,看到曹小瞒和潘莲都规规矩矩地坐在炕上,虽然距离似乎比平常人家叔嫂之间近了些,但总算衣衫整齐,没什么逾矩之处,她才稍稍松了口气,迈步走了进来。
“小瞒叔叔,我妈让我来……来问问,”小当仰着小脸,说话还带着点小孩学舌的磕巴,“潘姐姐……潘姐姐她心口还疼得厉害不?我妈说,要是还疼得紧,就让您别耽搁,赶紧……赶紧去请胡同口的李大夫来瞧瞧,可不敢硬撑着。”她努力回忆着妈妈交代的话,小眉头微微皱着,显得格外认真。
这本是秦淮茹一番好意。她自个儿病了一场,受了曹小瞒悉心照顾,心下感激,又隐约听到这边似乎有些动静,猜想或许是潘莲真的不舒服,便想着投桃报李,让女儿过来表达一下关切。邻里之间,互相关照本是常情。
然而,这话听在刚刚经历了一场“心口疼”风波的曹小瞒和潘莲耳中,却顿时变了味道。曹小瞒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飞快地瞥了潘莲一眼,只见潘莲嘴角微微下撇,眼神里掠过一丝“你看,她果然在盯着这边”的讥诮和得意。曹小瞒心里暗叫糟糕,这误会怕是更深了。他连忙对小当摆手,干笑着解释:“没事没事,告诉你妈,谢谢她惦记着。你潘姐姐就是早上起来有点岔气,不碍事,揉两下就好了,不用请大夫,不用请……”
他本意是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把小当打发走,免得越描越黑。谁知他这话说得急促,又带着点心虚想掩饰的味道,听在小当那尚未完全理解大人之间弯弯绕绕的小脑瓜里,就自动进行了“简化处理”和“信息提取”。她只牢牢抓住了几个关键词:“潘姐姐”、“心口”、“揉两下”、“好了”。
小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想:潘姐姐心口疼,小瞒叔叔给揉好了。任务完成!她转身就往外跑,急着回去向妈妈复命。小孩儿腿脚快,一溜烟就穿过了月亮门,跑回了中院自家门口。
贾张氏正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纳鞋底,见孙女跑回来,顺口问了一句:“叫你问的话问到了?那狐媚子又作什么妖呢?”她对自己病刚好的儿媳去关心西屋那个“祸水”很是不满。
小当跑得气喘吁吁,站定了,仰起脸,用她所能组织的最清晰、最肯定的语言,大声地、一字一顿地汇报成果,生怕奶奶听不清:“问到了!奶奶!小瞒叔叔说——潘姐姐不是心口疼!她是心口疼——然后——然后小瞒叔叔给她揉——揉了两下——”她说到这里,稍微卡了一下壳,努力回想小瞒叔叔最后那句很重要的话,终于想起来了,于是用更大的声音,掷地有声地宣布:“然后!就好了!要生小孩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劈在了中院当空。贾张氏手里的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脸上的皱纹都似乎瞬间僵住了。隔壁正在水龙头下淘米的某位大妈,手里的铝盆“哐当”一声砸在水池沿上。对面屋里正在训斥儿子的贰大爷刘海中,训斥声戛然而止,猛地推开窗户探出头来。就连角落里正在琢磨事的许大茂,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愕然地扭过头。
“生……生小孩?!”贾张氏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尖利得几乎能划破玻璃,“谁生小孩?!潘金莲?!曹小瞒的?!揉两下就生了?!”她的大脑被这过于惊悚的信息冲击得一片混乱,语无伦次。
小当被奶奶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但还是肯定地点点头,小声补充:“嗯……小瞒叔叔揉好的……说不用请大夫……”
她这不补充还好,一补充更是坐实了某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揉好的?不用请大夫?这信息组合在一起,在这些思想绝不算纯洁的大人听来,简直石破天惊!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不知是谁家媳妇先惊呼出声。
“这……这光天化日……就在屋里……成了?”另一个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
“曹小瞒可以啊!这么快就把那表妹给……啧啧!”这是许大茂阴阳怪气又带着极度羡慕嫉妒恨的嘀咕。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贰大爷刘海中痛心疾首地拍着窗框,仿佛看见了什么玷污大院清白的罪恶之事。
中院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惊呼声、幸灾乐祸的笑声、义愤填膺的斥责声混杂在一起,比菜市场还热闹。人们也顾不上手里的活计了,纷纷从屋里探出来,或交头接耳,或伸长脖子朝着西屋曹家的方向张望,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好奇、鄙夷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屋里的秦淮茹也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挣扎着披衣下床,倚着门框虚弱地问:“妈,外面……怎么了?吵什么呢?”
贾张氏猛地回头,脸上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她指着西屋方向,嘴唇哆嗦着:“怎么了?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西屋!西屋那个小贱人!被曹小瞒搞大肚子了!这都要生了!小当亲耳听见的!”
“什么?!”秦淮茹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生病时还要苍白,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震惊和莫名的失落猛地攫住了她的心。他……他和他的表妹……竟然已经……这么快?那昨夜和今晨他对自己的那些照顾和温柔……又算什么?
而西屋里,曹小瞒和潘莲对外面瞬间掀起的轩然大波还一无所知。曹小瞒刚松了口气,觉得打发走了小当,总算能清静一会儿。潘莲则兀自为秦淮茹居然“派人来打听”而暗自冷笑。
直到那嘈杂的声浪越来越大,甚至隐约听到“生了”、“曹小瞒”、“表妹”等字眼尖锐地传来,曹小瞒才觉得不对劲。他狐疑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刚拉开一条门缝,就见中院几乎全院的人都聚在了一起,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自家方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贾张氏正激动地拉着壹大爷易中海,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手指还不停地指向他家。
曹小瞒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过来——坏了!肯定是小当那孩子传错话了!而且这错得离谱到太平洋去了!
他猛地回头,看向炕上同样听到动静、一脸惊疑不定的潘莲。潘莲此刻也懵了,她只是想争宠装个病,怎么转眼间外面就传她要生了?!这……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曹小瞒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荒唐感涌上心头。他这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这下,他就是浑身是嘴,恐怕也说不清了!这误会,可真是闹得天大般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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