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四合院里飘起淡淡的炊烟。
各家各户都在忙活晚饭,锅碗瓢盆的声响夹杂着孩子的嬉闹,透着股市井的烟火气。
秦淮茹端着个簸箕,从自家屋里出来,走到院子当中的自来水龙头下,准备淘米。
她动作有些慢,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比起前些日子的愁苦,神色间显然松快了不少。
棒梗那场突如其来的急病,可真把她魂都吓飞了。
当时只觉得天塌地陷,叫天天不应。
若不是曹小瞒……
她甩甩头,不敢再想那个万一。
手下麻利地淘着米,水声哗哗。
心思却飘到了昨晚。
曹小瞒不仅垫付了医药费,守了一夜,事后更是大手一挥,说那钱不用还了。
这怎么行?
贾家再穷,也不能白占人家这么大便宜。
婆婆贾张氏嘴上虽没再骂,但那眼神里的算计和嘀咕,秦淮茹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不想欠这份人情。
尤其不想欠曹小瞒的。
这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
说不清,道不明。
让她有点慌,又有点…莫名的暖。
正想着,眼角余光瞥见曹小瞒从他家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空盆,像是也要来接水。
秦淮茹心口莫名一跳,下意识想低头避开。
可想到人家帮了那么大忙,自己扭头就走,太不像话。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抬起头,挤出个惯常的、温顺的笑脸。
“小瞒,来接水啊?”
曹小瞒显然也看见了她,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点笑。
“秦姐,淘米呢?棒梗怎么样了?好利索了没?”
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把盆放在水龙头下,拧开。
水哗啦啦流进盆里。
“好多了,能下地跑了,跟个猴似的,一刻不消停。”
秦淮茹语气轻松了些。
“真是…多亏了你。那钱…”
“嗐,提钱干嘛?”
曹小瞒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爽快。
“街坊邻居住着,谁还没个难处?孩子没事比什么都强。”
他侧头看她,眼神清亮,没有半点施舍或怜悯的意思,只有纯粹的关心。
“倒是你,秦姐,看着可清减了不少。得多吃点,不然怎么照顾这一大家子?”
水流声里,他的话语格外清晰。
秦淮茹听着,心里那点别扭和不安,奇异地被这句话熨平了些。
她低下头,看着簸箕里沉浮的米粒,轻轻“嗯”了一声。
鼻尖却有点发酸。
多久没人这样真心实意地关心她累不累、瘦没瘦了?
婆婆只关心粮食够不够,孩子别饿着。
傻柱…傻柱倒是关心,可那关心总带着点别的意味,让她不敢接,也接不起。
只有曹小瞒…
她飞快地瞟了他一眼。
他正专注地接水,侧脸线条在傍晚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
她忽然注意到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褂子。
肩头线缝裂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肘部也磨得起了毛,眼看就要破洞。
一看就是没人照料的光景。
一个大男人,家里没个女人帮衬,日子过得就是糙。
她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
一个念头悄悄冒了出来。
“水接满了。”
曹小瞒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他关上水龙头,端起沉甸甸的盆。
“秦姐,我先回了。”
“哎,好。”
秦淮茹看着他端着盆走远的背影,目光落在那件破褂子上,定了定。
淘完米回家,贾张氏正坐在炕上纳鞋底,眼皮耷拉着,看不出情绪。
小当和槐花在一边玩翻绳。
棒梗果然已经好了,正趴在桌上画小人书,精神头十足。
秦淮茹把米下锅,趁着熬粥的功夫,翻箱倒柜起来。
“妈,我前年那件蓝底白花的旧褂子,您放哪儿了?”
她一边翻一边问。
贾张氏抬起眼皮,瞥她一眼。
“那件不是袖口破了你说不穿了?咋又翻出来?在炕柜最底下那个包袱里。”
她狐疑地打量着儿媳。
“你找它干啥?那料子一般,改件小褂给小当都嫌土气。”
秦淮茹手下不停,从一堆旧衣物里扯出那件褂子。
布料确实普通,但胜在厚实耐磨,颜色也沉稳。
“不干嘛,就是看看。”
她含糊地应了一句,把褂子叠好,塞到自己的针线筐底下。
贾张氏撇撇嘴,没再问,低下头继续纳她的鞋底,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了一句。
“败家…”
秦淮茹只当没听见。
心里却打定了主意。
夜里,安顿好三个孩子睡下,婆婆也吹灯歇了。
秦淮茹却没睡。
她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出针线筐和那件旧褂子。
怕灯光亮影响婆婆孩子睡觉,她没拉电灯,只点了盏小小的煤油灯。
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放得很大。
她拿出剪子,比划着。
心里回想着曹小瞒的身量。
他似乎比自家死去的男人贾东旭要高一点,肩膀也宽厚些。
她细细地量,小心地裁。
剪刀划过布料,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这活计她做惯了。
家里大人孩子的衣服,都是她缝缝补补。
可这次,却做得格外用心。
针脚要密,要匀。
领口、袖口这些容易磨的地方,特意用了双线。
肩头那处,还悄悄衬了一层薄布,更耐穿。
煤油灯的光晕黄,看久了眼睛发酸。
她不时停下来,揉揉眼。
手指被针扎了几下,沁出小小的血珠,她放到嘴边吮一下,又继续。
屋里很静。
只能听到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偶尔夹杂着婆婆的鼾声,还有窗外细微的虫鸣。
她的心,在这静谧的夜里,也慢慢沉静下来。
一针,一线。
仿佛把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感谢,那些细微的、连自己都未必清楚的心事,都细细地缝了进去。
第二天下午。
估摸着曹小瞒该下班回来了,秦淮茹手里拿着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褂子,在他家门口稍稍徘徊了一下。
心里有点打鼓。
这…送过去,合适吗?
会不会太唐突?
人家刚帮了那么大忙,自己就送件旧衣服改的褂子,是不是太轻了?
正犹豫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曹小瞒走了出来,看见她,愣了一下。
“秦姐?找我有事?”
秦淮茹脸微微一热,把手里的衣服往前递了递。
声音有些不自在。
“那什么…小瞒,我看你身上那件褂子破得不成样子了。”
“正好…正好我这儿有件多的,改了改,你看合不合身…”
她越说声音越小,眼神飘向别处。
“料子一般,你别嫌弃…”
曹小瞒显然没料到这一出,看着那件浆洗得干净、叠得方正的衣服,一时没说话。
秦淮茹心里更慌了,手往回缩了缩。
“要是不合适就算了…”
“别!”
曹小瞒连忙接过来,入手是干净棉布的柔软触感。
他展开一看。
一件半新的劳动布褂子,针脚细密匀称,领口袖口都处理得极妥帖。
看得出做衣服的人花了多少心思。
他抬头,看向秦淮茹。
她微微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耳根泛着淡淡的红。
那副样子,竟有几分少女般的局促。
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泼辣能干、扛起一个家的寡妇。
曹小瞒心里蓦地一暖,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来。
他咧嘴一笑,声音都柔和了几分。
“秦姐,你这手艺可真绝了!比我娘缝得还好!”
他当即就把身上那件破褂子脱了,试穿起来。
大小正好。
肩宽、袖长、腰身,处处合体。
就像比着他身子量过一样。
“合适合适!太合适了!”
曹小瞒抻了抻衣角,喜形于色。
“秦姐,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我正愁没件像样的衣服穿呢!这真是…太谢谢你了!”
他是真高兴。
这衣服,可比系统奖励那些冷冰冰的货币、票证实在多了。
带着人情的温度。
秦淮茹见他喜欢,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合适就好…谢什么,一件旧衣服改的,不值钱…”
“谁说的?这份心意,千金不换!”
曹小瞒拍着身上的新褂子,说得斩钉截铁。
两人站在门口,一个笑得爽朗,一个抿嘴浅笑。
气氛正好。
冷不防旁边传来一声娇滴滴、却带着明显酸味的冷哼。
“哟,官人这是得了什么宝贝了?笑得这般开心?”
潘莲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双手抱胸,眼神在曹小瞒身上的新衣服和秦淮茹脸上来回扫射。
嘴角勾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秦淮茹脸上的笑瞬间淡了下去,有些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
“潘妹妹…我就是送件衣服…”
“姐姐真是好手艺,好心思。”
潘莲打断她,语调拖得长长的。
“这般体贴周到,倒显得我这屋里人不懂事了。”
她目光落在曹小瞒崭新的衣襟上,眼神像带了小钩子。
曹小瞒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
得。
刚暖和点,醋坛子又打翻了。
他赶紧打圆场。
“莲儿你说哪儿去了!秦姐是看我衣服破了,好心帮个忙。”
“是啊,”潘莲挑眉,似笑非笑,“帮得可真~是时候。”
她扭身就往回走,留下一句。
“官人既有新衣穿,想必也看不上妾身缝的破袜子了!”
门被不轻不重地甩上。
曹小瞒和秦淮茹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那个…秦姐,你别介意,她就这脾气…”
曹小瞒讪讪道。
秦淮茹摇摇头,低声道:“衣服合身就好…我…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快步离开,背影显得有些仓促。
曹小瞒站在原地,摸着身上针脚密实的新褂子,再看看那扇紧闭的屋门。
心里那点暖意还没散尽,又添了新的头疼。
这衣裳穿在身上,是暖和。
可这后院的风,看来是注定消停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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