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狗的脚掌踩过带血的草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它刻意避开地上的碎石和断木,生怕颠到背上的小乞丐。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洒在它油亮的黄毛上,也照亮了小乞丐脖子上渗血的伤口,血珠顺着鬃毛滴落在地,在身后留下一串细碎的血印。
小乞丐趴在它背上,意识像浮在水里的叶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清晰时,能感觉到大黄狗的脊背随着呼吸起伏,能闻到它身上阳光与泥土混合的味道,盖过了鼻尖萦绕的血腥味;模糊时,又会回到破庙前,看到爷爷冰冷的脸,听到凶手的嘲讽,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着,疼得发紧。
“汪……”
大黄狗突然低叫一声,脚步顿了顿。小乞丐勉强掀开眼缝,看到前方的树林里亮着一点微弱的光——不是月光,是柴火的暖光,还隐约飘来淡淡的草药味。他心里一动,想开口询问,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手指轻轻拽了拽大黄狗的鬃毛。
大黄狗像是懂了,加快脚步朝着那点光走去。越靠近,光越亮,一座小小的茅草屋渐渐显形——屋顶盖着新换的茅草,烟囱里飘着细细的青烟,屋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昏黄的灯光。
到了屋前,大黄狗轻轻蹲下身子,用脑袋蹭了蹭小乞丐的胳膊,示意他下来。小乞丐撑着胳膊想动,却浑身发软,刚一挪身,就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大黄狗立刻用嘴叼住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把他从背上滑到地上,动作轻得像托着易碎的瓷碗。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衫的老婆婆端着药碗走出来,看到门口的一人一犬,先是愣了愣,随即快步上前:“哎哟,这是咋了?”她蹲下身,看到小乞丐脖子上的伤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么重的伤,快进屋!”
大黄狗用脑袋把小乞丐往屋里推了推,自己则蹲在门口,像个守卫似的盯着外面的树林。老婆婆见状,笑了笑:“你这狗倒是通人性,放心,我这老婆子不是坏人。”说着,就扶着小乞丐进了屋。
屋里很暖和,靠墙放着一张木床,床头摆着一个装满草药的竹篮。老婆婆把小乞丐扶到床上躺下,又转身去拿纱布和草药,嘴里还念叨着:“幸好我今儿采了止血的草药,不然你这伤可麻烦了。”
小乞丐躺在床上,看着老婆婆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门口的大黄狗——它正趴在门槛上,琥珀色的眼睛依旧盯着外面,却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像是在确认他是否安全。他心里突然一暖,眼眶有些发涩——从爷爷去世后,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除了仇恨之外的暖意。
老婆婆很快端来温水,帮小乞丐清理伤口。酒精碰到伤口时,疼得小乞丐浑身发抖,他却咬着牙没吭声,只是紧紧攥着怀里的半块玉佩——那是爷爷的念想,也是大黄狗帮他保住的希望。
“疼就喊出来,别憋着。”老婆婆一边轻轻擦拭伤口,一边轻声说,“我看你这伤,像是被刀砍的,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小乞丐抿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嘶哑的声音低声说:“他们……杀了我爷爷,杀了全村的人。”
老婆婆的动作顿了顿,叹了口气:“造孽哟。”她没再多问,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草药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纱布仔细包扎好,“好好养伤,有我在,没人能再伤你。”
包扎完伤口,老婆婆又端来一碗热粥:“饿了吧?喝点粥垫垫肚子,伤口才好得快。”
小乞丐接过粥碗,粥里飘着淡淡的米香,还有几颗红枣。他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过喉咙,暖了空荡荡的胃,也暖了冰凉的心。他抬头看向门口,大黄狗还趴在那儿,尾巴轻轻晃了晃,像是在为他高兴。
“婆婆,”小乞丐轻声问,“那只狗……您认识吗?”
老婆婆朝着门口看了一眼,笑着说:“见过几次,它常来我这附近转悠,有时还会叼些野兔子过来,像是在给我送东西呢。没想到,它是在帮你啊。”
小乞丐看着大黄狗,心里突然明白了——那天清晨在林子里遇到它,或许不是偶然;它跟着自己,也不是单纯的“耍着玩”,而是一直在暗中保护他。
喝完粥,困意渐渐涌来。小乞丐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的茅草,听着外面大黄狗轻微的呼吸声,还有老婆婆在灶房收拾的动静,心里的恐惧和仇恨慢慢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又看了看门口的大黄狗,在心里默默说:爷爷,我还活着,我会好好养伤,会记住仇恨,但我也会好好活着——因为有人在保护我,我不能辜负这份守护。
月光透过窗缝洒进屋里,落在小乞丐的脸上,也落在门口大黄狗的身上。一人一犬,一个在温暖的屋里安睡,一个在寂静的门口守护,在这满是血与泪的夜晚,筑起了一道小小的、却无比温暖的避风港。而他们都知道,等天一亮,新的路,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