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保卫科。
审讯室里的空气沉闷得能拧出水来。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将冰冷的金属桌椅投下浓重的阴影。
易中海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此刻正努力挤出一副痛彻心扉的表情。他那双常年因算计而显得浑浊的眼睛，此刻竟也逼出了几分水光。
“王科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刻意营造的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无尽的悔恨。
“我愧对组织这么多年的培养，愧对厂领导对我的信任啊！”
他一上来，没有半分狡辩，直接将姿态放到了最低，一顶顶大帽子先往自己头上扣。
王振山科长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他见过太多这样的老油条，忏悔的眼泪比自来水还廉价。他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易中海见状，心中微定，知道这第一步算是走对了。
他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继续他的表演。
“贾东旭的那个假工伤，我承认，确实……确实是我一手策划的。”
他先是痛快地承认了主罪，将王振山最想听到的东西抛了出来，以此作为交换信任的筹码。
“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啊！”他叹了口气，语气一转，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合理”的动机，“王科长，你是不知道，贾家当时有多难。东旭他爸走得早，就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张婆子那个人又是那个德性，秦淮茹一个女人家，拉扯着几个孩子……”
他将自己描绘成一个被邻里亲情冲昏了头脑，一时心软办了错事的老好人。
王振山嘴角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讽。
他知道，正戏要开始了。
果然，易中海话音里的悔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意有所指的铺垫。
“我本想着，帮他们渡过难关就算了。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他猛地抬高了音量，仿佛义愤填膺。
“其实，这些年，傻柱！何雨柱他也没少从食堂往贾家偷东西！”
这个名字被他咬牙切齿地吐出来，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厉。
“鸡、鸭、鱼、肉，白面、大米，只要是食堂的好东西，他看什么好拿就拿什么！他仗着自己是食堂的大师傅，一手遮天，谁敢管他？谁敢查他？”
“那些东西，最后全都进了贾家的肚子！”
“还有秦淮茹！”易中海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在倾倒积攒了多年的垃圾，“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对傻柱偷东西的事，门儿清！她不但不阻止，还天天在傻柱耳边吹风，今天说棒梗缺营养，明天说小当槐花嘴馋了，教唆着傻柱多拿点，多偷点！”
短短几句话，易中海就将傻柱和秦淮茹描绘成了一对贪得无厌、蛀空工厂的硕鼠。
而他自己，则从主谋，悄然变成了一个被蒙蔽、被利用、最后幡然醒悟的“受害者”。
好一招祸水东引，好一招金蝉脱壳！
王振山一直静静听着，直到此刻，他敲击桌面的手指才停了下来。
审讯室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他知道易中海是在避重就轻，推卸责任，但这并不妨碍他顺着这条老狗咬出的线索，把整个腐烂的疮疤彻底揭开。
“你说的这些情况，都有证据吗？”王振山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有！当然有！”
易中海仿佛就等着这句话，立刻挺直了腰杆。
“王科长，厂里食堂的采购单和消耗记录，只要拿来跟傻柱当班的日子一对，账目上肯定有巨大的亏空！这绝对做不了假！”
“还有院里的邻居！许大茂、刘海中、阎埠贵，他们都看在眼里！傻柱拎着饭盒往贾家跑了二十年，谁不知道？只要一问，他们肯定什么都说！”
他言之凿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射向昔日“盟友”的子弹。
王振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易中海，眼神深不见底。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小李！”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果决而有力，“立刻带队去食堂，封存近五年所有的采购单、入库单和消耗记录，一张纸都不准少！”
“是！”
“小张，再带两个人，跟我去一趟四合院！”王振山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这次，传唤何雨柱、秦淮茹！”
暮色降临，给灰砖青瓦的四合院镀上了一层昏暗的颜色。
当两名穿着制服的保卫干事再次出现在中院时，那种压抑的气氛瞬间引爆了整个院子。
傻柱和秦淮茹都懵了。
傻柱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个空饭盒，看到这阵仗，下意识地就想上前解释。
“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院里的一大爷他……”
在他心里，易中海还是那个值得尊敬的长辈，他根本无法将“罪犯”和易中海联系起来。
“少废话！”
为首的干事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锐利的目光在他和秦淮茹之间扫过，声音冷硬如铁。
“何雨柱，秦淮茹，跟我们走一趟！”
秦淮茹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她只觉得手脚冰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怎么也想不到，易中海这把火，竟然不偏不倚地烧到了自己身上！
“天哪，傻柱和秦淮茹也被带走了？”
“出大事了！这回是真出大事了！”
“我刚才听见保卫科的人喊了，好像是易中海全招了，把他们俩都给供出来了！”
“我的老天爷！这是要一锅端啊！”
邻居们从各家门里探出头来，压低了声音议论着，言语中满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和兴奋。
许大茂站在自家门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心里比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舒坦。
斗了一辈子，他终于看到傻柱倒霉了！
至此，那个维系了四合院几十年畸形生态，以道德绑架为核心的“养老天团”，与那个以吸血为生的“寄生家族”，在易中海这只老狐狸为了自保而发起的反戈一击之下，终于开始了血淋淋的互相撕咬。
那张看似温情脉脉的虚伪面具被彻底撕碎，一场酝酿已久的覆灭，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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