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一层灰白色的冷光铺满了四合院。
秦淮茹已经醒了。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闹钟响起前就因为焦虑而惊醒,也没有因为对日复一日的劳碌感到麻木而赖床。
她只是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头顶那片熟悉又陌陌生的屋顶。
那里有被烟火熏出的陈年黄渍,有蜘蛛结下的细密蛛网。
过去,她看到这些,心里只有无尽的疲惫和认命。
今天,她看到的却是一座即将被自己亲手推倒的牢笼。
傻柱温热的身体和沉稳的呼吸就在昨夜,给了她孤注一掷的底气。那份承诺,那份将所有积蓄都交给她的信任,是她挣脱枷锁的最后一把钥匙。
她的身体里,一种冰冷的、坚硬的东西正在迅速凝结,取代了过去所有的委曲求全和逆来顺受。
没有半分迟疑,她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轻巧得像一只猫。
她没有去厨房生火,也没有去打水洗漱,而是径直走向了那个让她压抑了半辈子的门。
推开门,清晨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在她脸上,让她精神一振。
她深吸了一口这夹杂着尘土和寒意的空气,肺腑之间,再无半分属于贾家的浊气。
通往前院的路,她走了无数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碎裂的尊严上。
但今天,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脚下的青石板,仿佛在为她铺就一条通往新生的路。
“吱呀——”
她推开了贾家的门。
屋里一股馊味混合着药味和汗臭,扑面而来。
昏暗的光线下,贾东旭那具残废的身体在床上像条蛆一样蠕动着,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哼唧声,那是他唯一能彰显自己存在感的方式。
桌边,贾张氏像一尊黑沉沉的门神,端坐在那里。她那张布满褶皱和刻薄的脸,正对着门口的方向,一双三角眼因为彻夜的不满而显得愈发浑浊。
她等了一晚上,等着这个儿媳妇回来跪地求饶。
她等了一早上,等着这个免费的保姆伺候她吃喝。
看到秦淮茹的身影,她积攒了一夜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秦淮茹!你死哪儿去了!”
声音尖利,像一把生锈的锥子,狠狠刺向秦淮茹的耳膜。
“还不赶紧做饭,想饿死我们娘俩吗!”
咒骂,是她在这间屋子里唯一的权威。
若是昨天,秦淮茹会立刻低下头,用一句“这就去”来熄灭这场战火。
但今天,秦淮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秒。
她径直走到那个破旧的木头柜子前,拉开吱嘎作响的柜门。
她开始收拾东西。
动作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她先是拿出棒梗、小当和槐花的几件打了补丁的旧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一个布包里。那布料粗糙,颜色早已洗得发白,上面甚至还有洗不掉的污渍。
她自己的衣服只有两件,也被她拿了出来,整齐地叠好。
整个过程,她面无表情,仿佛在处理与自己无关的物件。
“你聋了?我跟你说话呢!”
贾张氏见自己被彻底无视,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她那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抓起桌上一双油腻腻的筷子,想也不想就朝着秦淮茹的后背扔了过去。
筷子带着风声,擦着秦淮茹的肩膀飞过,“啪”的一声撞在墙上,又掉在地上。
秦淮茹的身体连晃都没晃一下。
她甚至没有回头。
她的声音淡淡地,从那堆破旧的衣物中飘了出来,清晰地传到屋里每一个角落。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们贾家的人。”
一句话。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贾东旭床上的哼唧声戛然而止。
贾张氏举着准备继续叫骂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秦淮茹缓缓地转过身。
她的目光第一次如此居高临下,扫过这两个她曾经视为天的男人和视为命的婆婆。
一个,是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只会用咒骂和暴力来掩饰自己无能的废物。
一个,是坐在桌边颐指气使,把吸儿媳的血当作天经地义的老虔婆。
她伺候了他们半辈子。
用自己的青春、血汗、尊严,喂养着这两个贪得无厌的寄生虫。
现在,她要抽身了。
她的脸上没有怨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那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人心寒。
“我,秦淮茹,要彻底脱离你们贾家。”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狠狠砸在贾张氏和贾东旭的心上。
“从此以后,我只和傻柱、何永丰过日子。”
“你们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死寂被打破。
“你敢!”
贾东旭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忘了自己的腿是瘸的,一条腿刚落地,身体就失去了平衡,踉跄着扑向旁边的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他顾不上疼痛,撑着桌子,独腿站立,那张因长期卧床而浮肿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
“你是我老婆!老子的老婆!你想跑?”
他的眼睛里喷着火,那是一种属于物被夺走的暴怒。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贾张氏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她那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手指着秦淮茹,因为气愤,声音都变了调。
“你这是要跟傻柱那个绝户私奔!你早就跟他有一腿!你这个破鞋!烂货!”
最恶毒的词汇从她嘴里喷涌而出,像是要把秦淮茹钉在耻辱柱上。
面对他们的威胁和咒骂,秦淮茹的脊背挺得笔直。
她没有退。
一步都没有。
她冷冷地看着他们,看着那个挣扎着想要冲过来的瘸子,看着那个唾沫横飞、面目狰狞的老妇。
这就是她付出了半辈子的家。
她的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轧钢厂那几百块钱的罚款,我一分钱都不会管。”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们所有的嚣张气焰。
“你们有本事,就自己去交。”
她的声音平稳而残忍,一字一句地宣判着他们的死刑。
“交不起,就等着被抓去坐牢。”
“你们,自生自灭吧。”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最彻底的切割,最无情的决裂。
这是她递给傻柱的投名状,是她改过自新的“决心”。
她要让傻柱,让整个四合院的人都看到,为了跟他在一起,她秦淮茹可以抛弃一切。
包括这个拖累了她半辈子,早已烂到了骨子里的家。
她的话说完了。
贾东旭和贾张氏都呆立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他们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两张惊愕、愤怒、不敢置信的脸,在秦淮茹眼中,滑稽得像两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她不再看那两个目瞪口呆、气得浑身发抖的禽兽一眼。
她弯腰,拎起那个装着她和孩子们全部家当的、小小的包裹。
包裹很轻。
轻得就像她这半辈子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
她转身,迈步。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她受尽了屈辱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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