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元!
这个数字,不是通过耳朵钻进来的,而是化作了一柄无形的巨型铁锤,带着呼啸的恶风,从天灵盖直贯而下,狠狠砸在了易中海的心脏上。
嗡——
他耳中一阵轰鸣,眼前的景物瞬间扭曲、撕裂,最后化为一片旋转的漆黑。
五千块钱!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倒刺,剐蹭着他每一根脆弱的神经。
那不是一笔钱。
那是他和老伴儿两个人,从青年到暮年,一分一厘,从牙缝里抠出来,从算计里钻营出来,从无数个不眠的夜晚里规划出来的全部!那是他后半生的体面,是他风光大葬的棺材本,是他作为八级钳工、作为四合院一大爷,一生荣耀的最后基石!
“你……”
易中海伸出的手指,不再是愤怒的指责,而是在剧烈地抽搐,像一截风中即将折断的枯枝。
“你这是敲诈!是勒索!”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敲诈?”
林卫冰冷的笑声在不大的办公室里响起,清晰而刺耳。他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正在崩溃的老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被捕兽夹夹住,徒劳挣扎的猎物。
“一大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这叫‘追讨合法损失’。”
林卫的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你要是觉得我在敲诈你,可以,咱们现在就别谈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旁边的王振山科长,微微颔首。
“王科长,麻烦您了,我现在就去市里递材料。”
话音未落,林卫的身子微微前倾,做出了一个起身的姿态。
这个动作,仿佛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易中海的咽喉,让他窒息。
“别!”
一个字从他嘴里破口而出,带着哭腔。
“别走!”
他彻底慌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尊严,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知道,林卫不是在吓唬他。
这个年轻人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平静,比任何声色俱厉的威胁都更让他恐惧。他毫不怀疑,只要林卫走出这个门,那份该死的材料就会立刻出现在某个他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大人物的办公桌上。
到那时,他易中海,就真的完了。
不是倾家荡产,而是身败名裂,是在铁窗后了此残生。
牢狱之灾的阴影,不再是一座山,而是一口已经盖上了盖子的棺材,死死地将他钉在了里面。
他没有选择。
他从来,就没有过选择。
“我给……”
这两个字,仿佛抽干了他骨髓里最后一丝力气。
“我给……”
他颓然地瘫倒在椅子上,整个人的精气神在一瞬间被泄得一干二净。挺直了一辈子的脊梁弯了下去,脸上深刻的皱纹里,填满了死灰般的绝望。
这一刻的他,看起来比三天前苍老了不止二十岁。
接下来的三天,对易中海而言,不是人间,是地狱。
他被留在保卫科,在王振山科长冷漠的注视下,用一双抖得几乎握不住笔的手,写下了一份委托书。
他家里唯一的亲戚,那个远房的侄子,被紧急叫了过来。
当侄子看到委托书上触目惊心的内容和易中-海那副活死人的模样时,吓得差点掉头就跑。
第一天,侄子拿着委托书和存折,跑遍了城里所有的储蓄所。
一本本写着“定期”的存折被销户,一笔笔代表着安稳和未来的数字,变成了一沓沓崭新的钞票。银行女职员每用沾着红印泥的手指点一次钞票,易中海的心就被剜去一块肉。
第二天,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
床底下、墙缝里、老鼠洞旁,那些他藏了一辈子,连老伴都不知道确切位置的几根小黄鱼,被他亲手用颤抖的手指挖了出来。当金灿灿的硬通货被侄子用布包好揣进怀里时,易中-海的眼珠子几乎要瞪裂。
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钱还是不够。
他那些收藏多年,时常拿出来擦拭炫耀的字画和老物件,被一股脑地送进了信托商店。平日里他视若珍宝,别人想摸一下他都舍不得的东西,此刻被鉴定员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扫过,给出了一个侮辱性的价格。
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在三天期限的最后时刻,一个被撑得鼓鼓囊囊、沉重无比的蓝布包,终于被侄子气喘吁吁地送到了保卫科。
办公室里,只有三个人。
林卫,王振山,易中海。
王振山科长面无表情地接过布包,解开绳子,将里面一捆捆用牛皮筋扎好的“大团结”倒在了桌子上。
哗啦——
那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像是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抽在易中海的脸上。
王科长亲自点验。
他修长的手指在钞票间翻飞,发出“唰唰”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一把刀,在凌迟着易中海的心。
五千元,一张不少。
当王振山将那厚厚的一沓钱,郑重地交到林卫手上时,时间仿佛静止了。
易中海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沓钱上。
他看见的不是钱,是他和老伴大半生的血汗,是他深夜里加班加点换来的奖金,是他省下的每一口粮食,是他放弃的每一次体检,是他算计走的每一个邻居……是他一生的心血和罪孽。
几十年的积蓄,几十年的钻营,一朝之间,化为乌有。
他元气大伤。
他倾家荡产。
林卫接过钱,甚至没有多看易中海一眼。
这一刻,易中海心中的防线彻底崩塌,绝望的死灰之下,一种滚烫的、漆黑如墨的东西,开始疯狂地滋生。
是恨。
无尽的怨毒和仇恨,如同岩浆,烧穿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对林卫的恨,已经超越了生死。
他对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贾家的恨,也达到了顶点!若不是那一家子蠢货,他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发誓。
他对着那沓属于自己的钱,对着林卫那张年轻而冷酷的脸,在心里用血立下了毒誓。
只要他能从这里走出去。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
他一定要让这些毁了他一生的人,付出代价!
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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