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街道办潘主任抛出的橄榄枝，林卫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来了。
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心脏的搏动骤然加速，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随即又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抚平。
他端起桌上的搪瓷茶缸，指尖稳得没有一丝颤抖，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受宠若惊的惊喜，夹杂着一丝年轻人创业初期的青涩与为难。
“感谢主任和街道办的信任。”
他先是起身，微微欠身，将姿态放得很低。
“扩大经营的想法，我确实有。不过，我本钱不多，对选址也比较挑剔。”
这句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达了意愿，又暗示了自身的“局限”，将主动权看似不经意地推了回去。
潘主任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喜悦。
不怕你挑剔，就怕你没想法！
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立刻从随身携带的旧帆布包里，掏出了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
“这是我们街道办目前所有闲置铺面的地址，你看得上哪个，咱们都可以谈。”
潘主任将清单在桌上摊开，语气里充满了热情。
“租金方面，好商量！”
林卫接过那份清单。
纸张是那种老式的、有些发黄的油印纸，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水味。上面的地址，都是用钢笔手写的，字迹娟秀，显然是出自潘主任之手。
他的目光在纸面上飞快地扫过。
一行行地址，一个个陌生的地名，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符号。
但在林卫的脑海里，这些文字却在瞬间活了过来。
他的大脑宛如一台算力全开的超级计算机，每一条街道信息，都与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那张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四九城商业地图，进行着毫秒级的精准匹配与价值评估。
未来金融街的核心地段。
未来CBD的黄金十字路口。
未来最火爆的网红胡同入口。
……
一个个在后世价值连城的坐标，此刻，就静静地躺在这张不起眼的纸上，蒙着厚厚的尘埃，等待着他的开启。
很快，他的手指停了下来。
指尖在清单上几个看似毫不起眼的位置，轻轻点了点。
那动作，笃定而有力。
“主任，这几个地方，我觉得不错。”
潘主任立刻凑了过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一眼，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脸上的热情笑容，瞬间凝固。
林卫选的，都是些什么鬼地方！
全是些现在看来犄角旮旯、人迹罕至的破烂！
有一个是南城根底下废弃多年的小仓库，据说以前是存放杂物的，早就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四面漏风的空壳子。
有一个是临着前门外臭水沟的一排破平房，夏天蚊蝇滋生，臭气熏天，别说做生意，白送给人住都没人要。
甚至，还有一个是靠近德胜门外那片乱坟岗的旧祠堂！
潘主任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小林，你……你确定？”
她以为林卫是年轻没经验，被清单上“临街”两个字给骗了，忍不住压低声音，好心提醒道。
“这些地方现在可没什么人流量，做生意怕是……会亏本的。”
“尤其是那个旧祠堂，邪性的很，晚上风一吹，呜呜的响，周围连户人家都没有！”
林卫却只是抬起眼，神秘一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潘主任完全无法理解的深邃与自信。
“主任您放心，我自有打算。”
他知道，潘主任眼里的这些“垃圾”，在十年、二十年后，都将脱胎换骨，变成寸土寸金的商业黄金地段！
现在用白菜价拿下，不是捡漏，是抢劫！
他随即收敛了笑容，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气场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刚才他还是一个谦逊的后辈，那么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掌控全局的谈判者。
他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一个让潘主任再次震惊，甚至觉得有些荒谬的条件。
“主任，这几个铺面，我都要了。”
林卫的语气平静，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魄力。
潘主任的心跳漏了一拍，还没等她消化掉这个信息，林卫的下一个重磅炸弹就紧随而至。
“我可以一次性支付三年的租金。”
“但作为交换，我要求和街道办签订一份长达二十年的固定租金合同！”
“并且，合同里必须白纸黑字写明，我拥有对这些铺面的完全转租权！”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抽空了。
潘主任的嘴巴微微张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二十年的固定租金！
还拥有完全转租权！
在这个政策瞬息万变，连明天会怎样都说不准的年代，签订一份长达二十年的固定合同，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是在拿街道办当傻子耍吗？
潘主任的脸色沉了下来，刚想开口驳斥这“苛刻”到离谱的条件。
但紧接着，林卫报出的一个数字，却让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全部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林卫报出了他愿意支付的三年租金总额。
那是一笔巨款。
一笔足以填平街道办今年所有财政窟窿，甚至还能让账上多出一大笔盈余的巨款！
那是一笔能让街道办所有职工，在年底都分到一笔丰厚奖金的巨款！
那是一笔能让她潘主任在年底的区总结大会上，挺直腰杆，成为盘活集体资产的先进典型的巨款！
巨大的诱惑，赤裸裸地摆在了眼前。
潘主任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深邃、自信得有些可怕的年轻人，再想想那些在账本上闲置了不知多少年，每年还要倒贴维修费进去的破房子……
她的内心，开始了剧烈地摇摆。
一边，是未知的、长达二十年的风险。
另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能解决燃眉之急的巨大利益。
理智告诉她，这份合同有蹊跷，不能签。
但现实的窘迫和那笔资金的巨大吸引力，却像一只魔鬼的手，疯狂地拉扯着她的意志。
最终，对盘活这些不良资产的渴望，以及对那笔急需资金的迫切需求，压倒了一切。
她重重地一咬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
潘主任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都有些沙哑。
“小林，就按你说的办！”
协议达成。
林卫以一笔在后世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代价，用一份在当时看来愚蠢至极的合同，提前锁定了自己未来商业帝国版图上，最核心、最稳固的基石资产。
他这远超整个时代的商业远见，在这一刻，于这间小小的豆浆店内，于无人知晓的谈判桌上，展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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