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静姝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柳青姐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家文远哥哥说了，那些女子之所以出事，皆因她们品行不端，举止轻浮，才会招来邪祟。而我贤良淑德，还曾助他脱离苦海，积了阴德，自然有上天庇佑。”
“脱离苦海？你是指林大人的前妻素心？”
“嘘！”
罗静姝立刻紧张地竖起一根手指：
“姐姐可千万别提那个晦气的名字。文远哥哥都跟我说了，他那个前妻，本就是个粗鄙不堪的乡野村妇，后来更是自己发疯毁了容貌，丑得不像个人。文远哥哥心善，这才一直忍着她。如今她亡故了，对文远哥哥来说，这是一种解脱。若不是她死得早，我还不一定愿意嫁给文远哥哥呢。”
这番话凉薄至极。
柳青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与焦急，耐着性子道：“静姝妹妹，你听我说，那殷娘绝非善类。城中接连发生的红颜劫案件，多位闺秀毁容，都与她赠送或售卖的醉绮罗有关。你如今也用着她的胭脂水粉，我实在担心……”
“担心什么？”
罗静姝不耐烦地打断她，嘴角撇了撇，带着明显的不悦。
“柳青姐姐，你今日怎么尽说些扫兴的话？殷娘的东西好，满京城有口皆碑，连京兆尹的王夫人都赞不绝口。那些出事的人，是自己命不好，或是行为不端招惹了晦气，怎能怪到殷娘头上？我看你是听了些风言风语，就跑来危言耸听。”
柳青见她如此执迷不悟，心中更急，索性将话挑明：“不止是殷娘！静姝，你那个文远哥哥，林文远，他绝非良配！他早年家中曾有贤妻，名唤素心，为他付出十年青春，助他科考，他却在其毁容后狠心抛弃！此人品行卑劣，忘恩负义，你万不可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
“住口！”
罗静姝猛地站起身，俏脸含霜，气得浑身发抖。
她指着柳青，声音尖锐起来：“柳青！我念在往日情分，才容你在此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你竟敢如此污蔑文远哥哥！什么贤妻素心？她就得病死了，与我何干？与我们的婚事何干？”
她越说越气，胸脯剧烈起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见不得我好！见我觅得佳婿，婚姻美满，就来编造这些恶毒的谎言中伤！你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样，嫉妒我能嫁给文远哥哥这般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
“静姝！你清醒一点。我是为你好！怕你步入陷阱，万劫不复啊！”
“为我好？你若真为我好，就该祝福我，而不是在我大喜之日临近时，跑来散布这些骇人听闻的谣言，破坏我的心情，诋毁我的未来夫婿。柳青，我真是看错你了。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婚事，不劳你操心！”
说罢，罗静姝背过身去，语气冰冷决绝：“送客！”
丫鬟见状，只得上前，对柳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柳青看着罗静姝固执的背影，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心中一片冰凉。她黯然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了罗府。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
从罗府出来，柳青失回到忘忧斋。
她将与罗静姝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雪凝兄妹，说完后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冥顽不灵，简直被猪油蒙了心！“
宋正卿听完柳青的叙述，沉吟道：“她并非被蒙蔽，而是选择了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林文远为她构筑了一个完美幻象，她沉浸其中，不愿醒来。外力难以强行破除。”
宋雪凝为柳青斟上一杯热茶，安抚道：“柳青姐姐，切勿动气。你已尽了朋友之责。罗小姐此刻心高气傲，听不进逆耳忠言。”
柳青急切地问：“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
宋雪凝沉吟片刻，道：“殷娘的复仇根植于怨念。枯骨蝶剥人脸皮极为邪门。想要破解，难以找到克制的符咒或法器，但是我们可以着手化解她的怨气。”
宋正卿点头表示赞同：“怨念如同蛊毒，根深蒂固。强行对抗，恐遭反噬。若能了解其源头与核心，或可找到化解的契机。素心与林文远的过往，便是这怨念的根源。我们需知悉更多细节。”
宋雪凝道：“柳青，你有没有想过，罗静姝只看重皮相，毫无同理心，自私浅薄，还抢了素心的丈夫，为何红颜劫至今没有降临到她的头上？罗静姝可谓素心，也就是现在的殷娘的头号仇敌！”
柳青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
以殷娘的手段，想要毁掉罗静姝的脸，简直易如反掌。
可她非但没有动手，反而还卖给她最好的胭脂水粉，让她维持着最美的容颜。
这不合常理。
兄妹二人与柳青陷入了沉思。
“除非……”
良久，宋雪凝的眼中，猛地划过一道寒光。
“除非，对殷娘来说，仅仅是毁掉罗静姝的脸，远远不够。她要让罗静姝在最幸福、最风光、最得意的那一刻毁容，这才能发泄仇恨。”
宋正卿和柳青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宋雪凝问道：“你们想，这一刻是什么时候呢？“
柳青道：“大婚之日！”
宋雪凝道：“没错。成亲当天，全城宾客的面，美貌新娘，骤然变成丑八怪那不仅是毁容，更是诛心！
柳青急得站了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立刻去报官。把殷娘抓起来。”
“没用的。我们早就试过了。殷娘被带去京兆府衙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放了出来。她卖的醉绮罗无毒，胭脂也确实是上等的好货。据说，京兆尹王铭的夫人还是胭脂语的常客，当晚就吹了枕边风。没有证据，我们根本动不了她。”
“我们发现了她在饲养枯骨蝶！这个就是证据！”
“倒也是。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殷娘究竟有什么手段，万一打草惊蛇，触怒了她，让她对罗静姝提前下手，甚至对更多的无辜者下手，那就防不胜防了。”
“那怎么办？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惨剧发生吗？”
宋雪凝的眉头紧紧锁着。
怎么办？
她们猜到了殷娘的计划，却对她究竟要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一无所知。
枯骨蝶无形无影，防不胜防。
想要阻止她，就必须弄清楚她施法的媒介。
而宋正卿认为，想要破解殷娘的法术，就得先化解他心中的怨念。如果能消解她的仇恨，或许就能阻止她继续复仇。
因此，他们需要更深入地了解殷娘和林文远之间的过往。
这都需要继续调查。
于是兄妹俩兵分两路。
宋正卿继续去调查林文远。
而宋雪凝再探胭脂语。
这一次，她不打算拐弯抹角，而是要正面与殷娘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