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的一纸调令,在红星轧钢厂这潭深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
涟漪的最中心,便是八级钳工易中海。
这位在厂里经营了一辈子人设的老狐狸,在看到通知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浑浊的眼珠里精光一闪而逝。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脑子里瞬间就盘算好了全套的说辞。
他放下手中打磨到一半的零件,用沾着油污的袖子擦了擦额头,故意做出一副忧心忡忡、行色匆匆的模样,一路小跑着冲向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
人未到,声先至。易中海一推开门,就摆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态,语气里充满了对工厂的“责任感”。
“不是我老易思想觉悟低,不愿意服从组织上的新安排。”
他顿了顿,观察着杨厂长的脸色,继续用一种沉痛的口吻说道:“可您想想,一号车间现在是什么情况?生产任务压得喘不过气来!多少关键的零件,最后一道工序都等着我这把老骨头来把关。我这一走,万一……我是说万一,生产上出了任何纰漏,影响了咱们厂的声誉,这个责任,谁来担?我担不起啊厂长!”
一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了工厂鞠躬尽瘁,不可或缺的顶梁柱,一个离了他车间就要停转的劳模。
杨厂长眉头紧锁,正被他这种黏糊糊的太极推手搞得心烦意乱,办公室的门又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了。
来人是食堂后厨的主厨,何雨柱,人称傻柱。
他比易中海要直接一百倍。
“不去!”
傻柱脖子梗得像一头愤怒的公牛,手里的大炒勺往灶台的铁沿上狠狠一磕,发出了“哐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指着前来传达命令的生产主任就吼了起来。
“凭什么让老子去工地上挖地?老子是轧钢厂的主厨,不是他娘的力工!”
他胸膛剧烈起伏,唾沫星子横飞。
“再说了,今天市里的专家组要来厂里视察,点名要吃我傻柱做的菜!我走了,这接待任务谁负责?要是出了岔子,丢了咱们厂的脸,他陈锋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的态度嚣张到了极点,那副神情,仿佛整个轧钢厂的食堂离了他,明天就得关门大吉。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耍滑头,一个撒泼,全都闹到了杨厂长这里。
杨厂长本就被易中海的“和稀泥”弄得不胜其烦,现在又听闻傻柱竟敢公然叫板抗命,肺都要气炸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正要发作。
“厂长,您先消消气。”
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陈锋正缓步走入,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与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先是对着杨厂长微微点头示意,拦住了正要喷薄而出的怒火,然后目光才转向那个满脸桀骜不驯的傻柱。
“何师傅,是吧?”
陈锋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客气。
“你说得对,接待专家组的任务,确实非常重要。”
傻柱闻言,以为陈锋是怕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可下一秒,陈锋话锋陡然一转,那平静的语气里,淬上了一层冰冷的挑衅。
“这样吧,今天这顿接待餐,我来做。”
“你要是觉得我做的菜,有任何一点,比不上你。”
陈锋的目光直视着傻柱,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你这个外勤,我替你去。怎么样?”
此言一出,整个办公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杨厂长愣住了,易中海愣住了,连那个传令的主任也愣住了。
几秒钟后,傻柱爆发出了一阵夸张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
他伸出手指,轻蔑地指着陈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脸上的嗤笑毫不掩饰。
“一个车间里拿钳子的,也想学人掌勺?”
“行啊!”
傻柱把胸脯拍得“嘭嘭”响,生怕陈锋反悔,当场就大声应了下来。
“老子今天就给你这个脸!你要是真能做出让专家们点头叫好的菜,别说去工地,你就是让我去掏大粪,你傻爷也二话不说,认了!”
他以为陈锋不过是在厂长面前逞能,想博一个表现,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一个毛头小子,懂个屁的厨艺!
于是,一场赌上了尊严与前途的“厨艺比试”,就在杨厂长和闻讯赶来的后厨所有厨师的围观下,戏剧性地拉开了帷幕。
后厨里,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新来的陈科长,到底要亮什么绝活。
在他们想来,要镇住傻柱这种眼高于顶的厨子,必然要做一道工序繁复的硬菜大菜,比如红烧狮子头,或者锅包肉。
然而,陈锋却只是平静地开口。
“给我一块南豆腐。”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块豆腐?
就一块最普通、最便宜的南豆腐?这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在众人极度困惑的目光中,陈锋将那块白嫩的豆腐,轻轻滑入一碗清澈的凉水中。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拿起了一把厨房里最常见,也最硕大的中式菜刀。
下一刻。
只见他手腕轻盈地一抖,那沉重的菜刀在他手中,仿佛没有了重量。
刀光闪动,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所有人的眼睛都跟不上他动作的速度,只能听到一阵密集却又极有韵律的“笃笃笃”声,连成一片。
当他停下时,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秒。
碗里的水依旧清澈。
那块豆腐,也依旧是完整的一块,静静地躺在碗底,看不出任何变化。
“切,搞什么名堂……”
傻柱撇了撇嘴,刚想开口嘲讽两句,说他这是故弄玄虚。
陈锋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随手拿起一根筷子,伸进碗里,对着那块完整的豆腐,轻轻地搅动了一下。
奇迹,发生了!
那块看似完整的豆腐,在水中被筷子轻轻一拨,竟在一瞬间,如同一朵盛开的蒲公英,轰然散开!
它化作了数千根纤细如发丝、绵绵不断的豆腐丝!
那些丝线,在清澈的水中轻柔地飘荡,舒展,根根分明,清晰可辨,却又彼此牵连,连绵不绝!
整个后厨,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乎其技的一幕,惊得呆立当场!
“这……这刀工……是……是文思豆腐?!”
后厨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师傅,失声惊呼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手出神入化的刀工,根本不是厨艺,而是艺术!
它瞬间镇住了全场!
傻柱更是看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他张着嘴,拿着炒勺的那只手僵在半空中,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输了。
在绝对的、碾压性的技艺面前,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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