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的一夜小雨，让地面彻底成了一场灾难。
黄泥混着雨水，化作一片片黏腻的沼泽，走在上面，每一步都像是要被大地吸住脚踝。
尤其是在那片被陈锋昨天特别划出的清理区，情况更是恶劣到了极点。
那本就是一个堆积着各种建筑废料和生活垃圾的土坑，雨水汇集于此，竟形成了一个足有十几平米大小的黑色水洼。坑里，断裂的木板、生锈的铁钉、腐烂的菜叶和不知名的秽物混杂在一起，经过一夜雨水的浸泡与发酵，正丝丝缕缕地向外蒸腾着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酸腐气味。
第二天一早，空气中还带着雨后的湿冷。
陈锋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工地上，他脚步沉稳，皮鞋踩在特意铺设的木板上，没有沾染一丝泥泞。
他的视线在工地上缓缓扫过，没有丝毫的停顿，精准地锁定在了一堆码放整齐的红砖后面。
在那里，两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缩着。
傻柱，何雨柱，正龇牙咧嘴地捶着自己的后腰。
他旁边，则是四合院的老好人，八级钳工易中海。他小心翼翼地揉着自己那只“崴伤”的脚踝，嘴里正唉声叹气，满脸的愁苦与不耐。
陈锋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迈步走了过去，皮鞋踩在木板上的“哒、哒”声，在寂静的清晨中，宛如催命的鼓点。
声音由远及近，让那两个偷懒的身影浑身一僵。
傻柱和易中海猛地回头，看到是陈锋，脸色瞬间变得极其不自然。
“陈……陈科长。”
易中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挣扎着想要站直身体。
陈锋却根本没看他，他的手指，径直指向了不远处那个散发着熏天恶臭的泥水坑。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威严。
“你们两个，别在那歇着了。”
“今天的任务，就是把那个坑里的所有垃圾，都给我清理出来。”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什么？！”
傻柱第一个炸了，他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差点牵动了后腰的旧伤。他指着那个黑水坑，眼睛瞪得滚圆。
“姓陈的，你别太过分了！”
“你他妈自己看看！那地方又脏又臭，是人干的活吗？！”
易中海的脸也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一片煞白。他看着那翻涌着恶心气泡的泥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连摆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锋的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完全无视了傻柱的咆哮和易中海的抗拒，只是将目光从两人身上缓缓扫过。
“这是命令。”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如果完不成，我就如实上报给杨厂长，说你们消极怠工，对抗组织安排。”
一句话，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两人的心口上。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也扛不住！
他们所有的退路，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堵死。
周围的工友们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个个停下了手里的活，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脸上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这些目光，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傻柱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傻柱在轧钢厂横行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这么丢过人？
昨天在厨房里，在自己最拿手的厨艺上，被陈锋那个小白脸碾压得体无完肤，这口气他还没咽下去！
今天，在全工地工友的注视下，难道还要在体力活上认怂？
一股混杂着羞辱和愤怒的无名邪火，“轰”的一下直冲天灵盖！
他要找回面子！
必须找回面子！
“不就是个破泥坑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傻柱为了在工友们面前展示自己那点可怜的男子气概，竟然把牙一咬，心一横，猛地将身上的工服上衣扯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他露出还算结实的肌肉，把胸脯拍得“嘭嘭”作响，逞能地咆哮道。
“老子一个人就够了！”
说着，他为了进一步彰显自己的“非同凡响”，根本不屑于从旁边那条虽然绕远但绝对稳妥的干路走。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泥坑最窄的一处。
他要跳过去！
他要用这种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何雨柱不是孬种！
然而，他那被怒火烧昏的脑子，严重高估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弹跳力，也彻底低估了雨后淤泥那致命的湿滑。
他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冲刺！
脚掌在一个布满青苔的石头上奋力一蹬！
就是现在！
然而，那块被他寄予厚望的石头，在他发力的瞬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咕噜”声，向下一滑！
巨大的蹬踏力瞬间失去了支撑点！
“啊——！”
一声凄厉的、充满了惊恐与绝望的尖叫，划破了工地的上空。
傻柱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平衡，四肢在半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划出了一道极其狼狈、极其丑陋的抛物线。
在全场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
“噗通！！！”
一声沉重又黏腻的巨响！
傻柱以一个标准的脸朝下、五体投地的姿势，结结实实地、毫无悬念地，一头栽进了那个黑臭的泥水坑里！
黑色的、散发着腐烂酸臭的淤泥，混合着各种垃圾的汁水，猛地向上溅起一人多高！
瞬间，那令人作呕的泥浆，就彻底没过了他的半个身子！
整个工地，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
“噗嗤……”
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笑声，如同点燃了炸药的引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哈哈哈哈！快看！傻柱掉下去了！”
“跳！他妈的，他怎么不接着跳了！这哪是清理垃圾，这是在粪坑里表演蝶泳啊！”
惊天动地的哄堂大笑，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工地！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捶胸顿足，眼泪都飙了出来。
在这震耳欲聋的嘲笑声中，傻柱挣扎着，从那片黑色的地狱里，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头。
他的脸上，他的头发上，他的嘴里，挂满了黑色的、油腻的淤泥，一片腐烂的白菜叶子，正正好地贴在他的脑门上。
他整个人狼狈不堪，恶臭熏天。
就是一个刚从粪坑里爬出来的癞皮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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