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没有半分花假。
“噗通!”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巨响,伴随着黑泥冲天而起,在周围工人们的惊呼声中,他整个人直挺挺地拍进了那个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泥坑里。
那不是普通的泥水。
那是混合了工地废料、雨水和不知名有机物,经过长时间发酵后形成的粘稠淤泥。
一股酸腐、腥臭、甚至带着点厕所味道的复杂气味,如同实体化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熏得最近的几个工人当场就捂住了口鼻,连连后退。
冰冷、粘腻的黑水瞬间浸透了傻柱的衣裤,那滑腻恶心的触感,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掌按下去,却只换来一阵“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腥臭的液体没过他的手腕。
“操!”
傻柱怒骂一声,手忙脚乱地在泥里扑腾。
越是着急,脚下越是打滑。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着力点,想用那只没受伤的脚发力站起,可脚底踩在一块滑溜溜的石头上,猛地一拧!
“咔!”
一声轻微但清晰的脆响,从他的脚踝处传来。
“嗷——!”
一股无法形容的、钻心刺骨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从脚踝瞬间贯穿了他的整条小腿!
这一下,比之前被钢筋砸中还要疼上十倍!
傻柱的脸瞬间就白了,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他抱着剧痛的脚踝,在泥坑里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这一下,他是真的动弹不得了。
起初,周围的工人们还只是惊愕,但看到傻柱在泥坑里扭动哀嚎,浑身挂满了黑色的泥浆,活脱脱一个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怪物,终于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仿佛一个开关。
“哈哈哈哈!”
“我的妈呀!傻柱这是在表演狗刨吗?”
“这姿势,绝了!跟我们村掉茅坑里的猪一模一样!”
压抑的哄笑声瞬间爆发,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嘲讽,无数道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将泥坑里的傻柱钉在了耻辱柱上。
恰在此时,一阵突兀的安静降临了。
工人们的笑声戛然而止,纷纷收敛了表情,站直了身体。
只见杨厂长正陪着几位戴着眼镜、气质不凡的专家,从工地另一头走了过来,他们的视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这片混乱的中心。
杨厂长的脚步,停住了。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泥坑里那个不断哀嚎、散发着恶臭的人形物体上。
然后,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周围那些憋着笑、表情古怪的工人们。
最后,他的脸,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那张原本还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阴云密布,嘴角紧紧地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一股名为“耻辱”的火焰,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这就是红星轧钢厂的工人?
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劳动模范集体?
在专家视察的关键时刻,竟然上演了这么一出“粪坑捞猪”的闹剧!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那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多看傻柱一眼都觉得是一种折磨。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旁边,看到了同样一脸嫌恶、恨不得离泥坑八丈远的易中海。
“易中海!”
杨厂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三个字,声音里压抑着火山爆发般的怒火。
“你是他师傅!”
“还愣着干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成了一声不容置疑的怒喝。
“赶紧把他弄走!弄回你们院里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影响我们厂的工程形象!”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易中海的心头。
“我……”
易中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让他去扶?
扶这个浑身滴着黑水的臭东西?
他能想象到,只要一伸手,那股屎尿屁混合的恶臭就会沾染到自己身上,那件他引以为傲的八级钳工工作服,就会彻底报废!
他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和名声!
可现在,厂长的命令就悬在头顶,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在全厂的前途和自己的个人好恶之间,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最终,易中海的面皮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整张脸黑得如同锅底。
在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他迈开了沉重的、极其不情愿的步伐。
他屏住呼吸,忍受着那股几乎能把人熏晕过去的恶臭,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傻柱的胳膊。
入手处,一片湿滑、冰冷、黏腻。
易中海的胃里猛地一抽,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强忍着恶心,咬着牙,将一瘸一拐、浑身还在往下滴答着黑色污水的傻柱,从工地上拖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再也没有了外人。
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这对曾经在人前扮演着“亲如父子”的师徒,撕下了最后一层伪装。
“你个老东西!”
傻柱瘸着腿,每走一步,脚踝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这剧痛放大了他心中所有的屈辱和愤怒。
他猛地甩开易中海的手,将所有的责任都推了出去。
“刚才我摔倒的时候你就在旁边,为什么不拉我一把?!眼睁睁看着我出丑,你安的什么心?!”
“我拉你?!”
易中海被那股已经沾染到自己身上的臭味熏得头晕眼花,听到这话,胸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什么师徒情分,什么养老送终,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指着傻柱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还有脸说我?!”
“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非要去逞能,不长眼睛!现在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在全厂专家面前丢人现眼,把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蠢货?你说谁是蠢货?!”傻柱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就说你!”易中-海啐了一口,“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除了会点抡勺子的本事,你还会干什么?废物!累赘!”
两人一路从工地吵回了四合院,言语一句比一句恶毒,一句比一句伤人。
他们心中都对对方生出了新的、更加无法磨灭的怨恨。
在傻柱看来,易中海这个所谓的师傅,在关键时刻见死不救,冷眼旁观,骨子里就是个自私自利、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而在易中海看来,傻柱这个他精心挑选的“养老保险”,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负资产。
他愚蠢、鲁莽、冲动,不仅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成了拖累自己名声、让自己当众出丑的累赘!
那点靠着算计和利益维系的脆弱“师徒情”,在这一刻,被现实的泥浆冲刷得一干二净。
心态,彻底失衡。
关系,彻底崩塌。
反目成仇,结下了新的、更深的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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