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轧钢厂的大操场上，人头攒动。
数千名职工汇聚于此，蓝色的工装连成一片望不到头的海洋，嗡嗡的议论声汇成一股热浪，在初秋的空气中翻腾。
主席台上，巨大的红色横幅迎风招展，上面用醒目的白漆写着——“热烈庆祝‘苏式机床改造’项目取得阶段性胜利暨表彰大会”。
半个多月的紧张与期待，终于在今天迎来了最终的答案。
“听说了吗？陈科长那个项目，成了！”
“何止是成了！我听技术科的人说，性能提升了快一半！我的天，那是什么概念！”
“真的假的？这牛皮吹太大了吧？”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怀疑与震惊交织。
而作为全场焦点的陈锋，此刻正平静地坐在主席台的第二排。他身姿挺拔，神色淡然，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台下两个熟悉的身影上。
八级钳工易中海，食堂厨师何雨柱。
他们站在人群相对靠前的位置，脸上带着一丝强装出来的镇定，但眼神深处的不安，却早已出卖了他们。
大会正式开始。
在厂长杨卫国一番激情澎湃的开场白后，市里主管工业的刘副主任被请到了麦克风前。
刘副主任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不苟言笑，身上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高音喇叭，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同志们，今天，我非常激动！”
“红星轧钢厂，我们市的标杆企业，再一次创造了奇迹！”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向台下。
“经过专家组夜以继日的反复测试，由我厂青年技术骨干陈锋同志牵头改造的‘苏式机床’，其生产精度、生产效率，综合性能提升了将近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四十！
当这个具体的数字，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数千名职工的耳中时，整个广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冲天而起的哗然！
“我操！百分之四十！！”
“这……这是真的？！这简直是神话！”
“陈科长……他才多大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主席台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身影上，充满了震撼、敬畏，甚至是狂热。
刘副主任对这个效果非常满意，他抬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
“这个成果，不仅是我们红星厂的骄傲，更是我们全市，乃至全国工业战线上的一面旗帜！”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
“为了表彰先进，鼓舞士气，经市里研究决定，特别奖励项目总负责人，陈锋同志！”
话音落下，一名女干事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走到了刘副主任身边。
“陈锋同志，请上台来！”
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陈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了主席台的中央。
聚光灯下，他年轻英俊的面庞，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光彩。
刘副主任亲自掀开了红布。
托盘上，一沓崭新的大团结，静静地躺在那里，足足有一百元。
而在钞票旁边，是一张小小的、却让全场所有人都瞬间屏住了呼吸的票证。
“飞鸽牌”收音机票！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在这个年代，收音机是何等金贵的物件！有钱都买不到，必须凭票！一张飞鸽牌的收音机票，其价值甚至远超那一百块现金！
“市里，特别奖励陈锋同志，现金一百元！‘飞鸽牌’收音机票一张！”
刘副主任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并授予陈锋同志，‘技术战线上的年轻旗帜’荣誉称号！”
轰——！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
所有人都疯了！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鼓着掌，用最炙热的目光，仰望着那个站在台上的年轻人。
陈锋从刘副-主任手中，接过了那沉甸甸的奖励。
风光无限！
这一刻，他就是全场最耀眼的明星！
台下，易中海和傻柱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陈锋越是风光，就越是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们的脸上。
强烈的嫉妒与不甘，让他们的心脏都开始扭曲。
表彰环节结束，掌声渐渐平息。
杨厂长重新走回了麦克风前。
他先是高度赞扬了陈锋和项目组，随后，他脸上的笑容，猛地收敛。
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氛，瞬间笼罩了全场。
“在肯定成绩的同时，我们也要对一些不良风气，进行严肃的批评！”
杨厂长的声音，变得如同钢铁一般冰冷坚硬。
他的目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缓缓扫过台下的人群。
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最终，那道锐利的视线，死死地定格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台下的易中海和傻柱，心脏猛地一抽，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窜遍了全身。
“在这里，我要点名批评两个人！”
杨厂长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轰然炸响！
“八级钳工，易中海！”
“食堂厨师，何雨柱！”
两个名字，清晰无比地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嗡！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道目光，混杂着错愕、鄙夷、幸灾乐祸，齐刷刷地射向了早已面无人色的易中海和傻柱。
“这两名同志，在项目建设的攻坚期间，思想懈怠，偷奸耍滑！”
杨厂长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两人的心口。
“甚至在工作时间，因为个人琐事，在工地上公然打闹！”
“最终掉进泥坑，不仅延误了工程进度，更严重损害了我们红星轧钢厂全体工人的光辉形象！”
杨厂长的声音越来越严厉，越来越愤怒。
“这种行为，是可耻的！是不能容忍的！”
“经厂委会研究决定，为以儆效尤！”
“对易中海、何雨柱二人，各处以扣除一个月工资的处分！”
“希望全体职工，引以为戒！！”
杨厂长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一个，是在主席台上，接受市领导亲自颁奖，手捧百元大钞和收音机票，风光无限的青年才俊。
另外两个，是在台下，被厂长当着全厂几千人的面，点名道姓，公开处刑，颜面扫地的“反面典型”。
一个天上。
一个地下！
这无比强烈、无比残酷的对比，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易中海和傻柱的心上。
全厂职工那鄙夷和嘲笑的目光，如同无数根尖锐的钢针，扎得他们体无完肤。
羞愧，愤怒，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了无边的屈辱。
他们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然后又变得惨白。
两人的头，再也无法抬起，一寸一寸地，深深地埋进了胸口。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躲开那铺天盖地的嘲弄视线。
他们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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