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在窗纸上摇曳，鬼厉的目光死死锁在碧瑶的手背上。那枚淡青色的印记像淬了毒的藤蔓，缠绕在她苍白的肌肤上，边缘泛着不祥的幽蓝。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指尖悬在印记上方微微发颤。
碧瑶慌忙抽回手，衣袖滑落盖住手背：没什么...前日采药时沾了草汁。她转身去端药碗，瓷勺碰着碗沿发出细碎的声响。
鬼厉握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得让她蹙眉：草汁？什么样的草汁会发光？印记在他的注视下幽幽闪烁，像冥界的萤火。
小凡...碧瑶试图挣脱，却被他攥得更紧。她的睫毛轻颤，像受惊的蝶，真的只是...
这时门帘突然被掀开，小环端着药盅闯进来，眼睛肿得像桃核：姐姐！冥王说的往生契是不是真的会疼？你昨夜疼得咬破了唇，我都看见了......
药盅砸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湿了碧瑶的裙摆。
死一般的寂静。鬼厉的手指蓦地松开，碧瑶踉跄着退后两步，脸色比窗纸还要白。
往生契？鬼厉的声音像淬了冰，什么往生契？
小环吓得捂住嘴，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我...我不是故意的......
碧瑶将小环拉到身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小环胡说的......
幽冥契约，以魂为契，以魄为锁。鬼厉一字一句道，签契者永堕轮回，换他人百年阳寿——这也是胡说？
小环突然哭出声：那日姐姐跪在往生台，求冥王收她的魂！她说愿意用永世轮回换哥哥活命！冥王起初不肯，说她的魂魄残缺不值这个价......
小环！碧瑶厉声喝止，却已经晚了。
鬼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三日前昏迷时，那个模糊的梦境——碧瑶跪在漫天鬼火中，裙摆被血浸透，却笑着对什么人说：拿走我的魂魄，换他活着。
你......他猛地抓住碧瑶的肩膀，你签了往生契？
没.....碧瑶刚要否认
没想到小环突然打开天数忆卷展现出碧瑶她们在冥界的场景
往生台的磷火将碧瑶的脸映得惨白。她跪在青石板上，膝下淌着尚未干涸的血迹。普智的虚影立在她身侧，手中的桃木杖发出微弱的光。
陛下。普智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敬畏，这孩子...值得您一见。
迷雾中传来一声冷笑：残缺之魂，也配与本王谈条件？
碧瑶抬起头，嘴角还沾着血渍：我的魂魄虽残，但执念未消。陛下说过，执念是最烈的魂火。
冥王的身影渐渐显现，玄色王袍上绣着彼岸花的暗纹。他的指尖划过碧瑶的眉心，带出一道血痕：为了个凡人，值得永世不得超生？
值得。她答得毫不犹豫，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冥王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若本王要你受万鬼噬心之痛呢？
碧瑶疼得浑身发抖，却仍直视着他：甘之如饴。
若本王要你亲眼看着他另娶他人，儿孙满堂？
她的睫毛颤了颤，声音却依然坚定：只要他活着...怎样都好。
冥王松开手，任由她跌倒在地：普智，这就是你说的至情至性？不过是个痴儿。
普智叹息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鬼王为救万人往，不也......
住口！冥王袖中突然飞出数道黑雾，将碧瑶紧紧缠绕，既然你执意要签，便让本王看看你的决心。
黑雾化作千万根细针，刺入碧瑶的魂魄。她疼得蜷缩在地，却咬着唇不肯出声。鲜血从嘴角渗出，滴在往生台的青石板上，开出凄艳的花。
求陛下...她艰难地抬起头，用我的魂...换他的命。
冥王俯身凝视她：签了往生契，你的魂魄会化作灯油，在幽冥长明灯里燃烧百年。每日午时，都要受魂火灼心之痛。百年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碧瑶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我知道。
即便他日后恨你怨你，你也无悔？
她忽然笑了，眼泪却滚落下来：只要他活着...怎样都好。
冥王沉默良久，终于叹道：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
一道金纹没入碧瑶手背，烙下青色的印记。她疼得蜷缩在地，却咬着唇不肯出声。鲜血从嘴角渗出，滴在往生台的青石板上，开出凄艳的花。
普智别过脸去，手中的桃木杖微微发颤：痴儿...何苦......
鬼厉踉跄着退后，撞翻了药架。瓶瓶罐罐碎了一地，浓重的药味弥漫开来。
为什么......他声音嘶哑，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一起回草庙村种桂树......
碧瑶伸手想碰他，却被他一把挥开。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他的眼睛红得骇人，用你的魂飞魄散换我苟活百年？碧瑶，你把我当什么！
她终于哭出声：小凡，我只是......舍不得你死......
那我就舍得你死吗？！他猛地将她拽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骨头，你总是这样......总是自作主张......
小环吓得躲在门后小声啜泣。晨光透过窗棂，照见鬼厉脸上蜿蜒的水痕。
解约。他突然说，我去找冥王解约。
碧瑶慌忙抓住他的衣襟：不可！契约已成，反悔会遭天谴......
那就一起遭天谴！他眼底翻涌着血色，碧瑶，你听好——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没有第三种选择。
窗外忽然刮起大风，吹得老桂树沙沙作响。无数桂花被卷进屋里，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碧瑶望着那些细小的花朵，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草庙村的桂花树下，少年小心翼翼地将一朵桂花别在她鬓边：等以后，我天天给你摘桂花。
她终于松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好......我们一起想办法。
鬼厉将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着炽热的誓言。
百年阳寿算什么？永世轮回又算什么？他要的，从来只是掌心这一点温度。
晨光愈盛，照见案上半卷《幽冥录》，书页在风中哗哗翻动，最终停在某一页——
往生契：以魂为媒，以魄为契。然天地有常，万物有解......
鬼厉的目光骤然凝住。他轻轻抚过碧瑶手背的印记，声音坚定如铁：碧瑶，等我。就算踏遍三界，我也要找到解契之法。
碧瑶望着他眼中的决绝，忽然想起冥王最后的那句话：往生契...并非无解。只是那代价...你承受不起。
她悄悄攥紧衣袖，将那句未尽之言咽回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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